到了这地步,公仇私恨汇聚在一起,康斯坦斯放手一搏并不是没有可能。
凯萨琳忧虑的就是这一点,保住胡安诺的命,比什幺都重要。
「认识就是认识,不认识就是不认识,那就是我送给别人的,虽然我不记得是谁了。」
「你连是谁都不记得,那能叫认识吗?」
「你这话说得太伤人家心了。」
「要伤心也是你伤人家心好不好,是你把他忘了的。」凯萨琳不满地拍了拍栏杆,「你就不能装作不认识吗?
就像康斯坦斯说技院是仆人开的,他老糊涂了,没反应过来。」
「不行。」胡安诺摇了摇头,「康斯坦斯可以装成老糊涂,对自己说的话不负责,可我不行。」
「为什幺?你都70岁,我看你是真的有些老糊涂了。」
「我不能让我说过的所有真话,都蒙上阴影。」胡安诺揉着发酸的膝盖,「那些法学家和帝国文官可以说谎,胡乱判案。
可我要是也说谎,谁来替普通人说话呢?」
「可是……」
「放心吧,会赢的,康斯坦斯向来欺软怕硬,有墨莉雅提在,没关系的。」
隔着栏杆伸出手,胡安诺揉了揉凯萨琳的脑袋,露出了父亲般的笑容。
向来女强人的凯萨琳则乖乖站在原地,任由粗糙的手心揉乱了她的头发。
「好了,快回去吧,大晚上还不睡觉,嬷嬷该担心了。」
「我三十岁了!我不需要每天按时睡觉!」
「冷静冷静。」胡安诺举起了双手,一副投降的姿态,「怪不得你都三十了,生气老得快啊。」
热血直冲凯萨琳的脑门,她如一头猛兽般跳起,低吼着去揪胡安诺的胡子。
胡安诺显然早有准备,向后跳了一步,刚好不被凯萨琳抓住。
隔着栏杆张牙舞爪了一番,凯萨琳气冲冲地转过身,抛下一句「再你吗的见」便快步离开。
提着灯,米特涅并未马上离去,他深深地看着胡安诺,胡安诺则微笑着向他点了点头。
米特涅向胡安诺鞠了一躬,便跟在凯萨琳身后离开了。
「我该教的,已经教完了。」待监牢里只剩自己一人,胡安诺声音小得不知道是在和谁说话,「我要做的也做完了,现在,轮到你们了。」
凯萨琳消失在地牢的尽头,子夜的钟声业已敲响,胡安诺站了一会儿,坐在了自己的桌前。
他从袍子下面摸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册子,用羊皮纸制成,细细地装订。
这小册子已经被摸得卷了边,泛着淡淡的黄色。
翻开了第一页,上面当头写着「要让治下所有信徒都吃饱饭。——安德罗。」
安德罗是胡安诺青年时的好友,当初他们在长弓市查理大学组建了正字会,有十五个青年教士加入。
他们大多出身底层农民,地位最高的不过是贫穷武装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