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到了这个时候,天子依旧可以用一道赐婚圣旨让薛淮享齐人之福,可是这对于薛淮来说并非好事——且不说沈青鸾身为商女如何能与天家公主平起平坐,光是薛淮在有婚约的前提下再攀附公主,这对他的名声极其不利。
而且从姜璃的表现来看,她对薛淮似乎只有单纯的欣赏,并无男女之情。
天子不禁有些迟疑,他并不在意这对年轻人是否两情相悦,然而他对薛淮寄予厚望,总不能强行给他安排一位怨偶,这显然是得不偿失的事情。
看来……还是得等姜璃返京之后,让后宫那两人去弄清楚她的心思。
「陛下,这两个月江南还有一件事,关乎漕运衙门和两淮盐商协会。」
韩佥语调不快,将盐漕之争的细节娓娓道来。
曾敏听得脑袋疼,暗道那位薛同知真不是省心的主,去年才办了两淮盐运司一堆贪官污吏,今年又将矛头指向漕运衙门,大燕百余年历史上何曾有过这般能闹腾的年轻官员?
其实曾敏不质疑薛淮的初衷,因为漕运衙门和漕帮对民间商户的压榨掠夺是明摆着的事实,两淮盐商除了要忍受漕衙的盘剥,还得面对漕帮那些草莽的欺凌,他们早晚都会奋起反抗。
问题在于漕运衙门实在太过重要,千里运河是否安稳关系到京城乃至九边军镇的安危,这件事的严重性绝非查办两淮盐案可比。
最关键的是……天子这几年愈发不喜臣子们挑起争端,先前若不是国库吃紧得厉害,他也不会默许沈望和薛淮这对师徒相继大动干戈。
韩佥的陈述不偏不倚,尽可能地还原江南事端的实情,从两淮盐商为何要断掉给漕帮的份子钱、为何要减少租用漕船的比例,到漕运衙门为何会针对打压盐商们的货船,乃至近来两边渐成水火之势,一桩桩一件件讲得非常详细。
天子对韩佥很满意,但是对江南的官员很不满意。
唯一让他感到欣慰的是两边都还算克制,薛淮没有唆使那些盐商正面对抗漕运衙门,而蒋济舟也没有进一步使用强硬的手段逼迫盐商们服软,双方的斗争被控制在一个相对安全的范围内。
否则要是他们大打出手,把江南赋税重地弄得民怨沸腾人心惶惶,天子绝对不会是当下这般淡定的神态。
韩佥说完之后,天子沉吟片刻问道:「你怎幺看待此事?」
这是很罕见的状况,天子一般不会询问韩佥对于具体朝政的看法,这也能说明他此刻内心的情绪起伏。
韩佥垂首道:「陛下,依臣拙见,此事根源在于利益。两淮盐协想降低自身不必要的支出,而漕运衙门不能对他们单独破例,因此难说谁对谁错。」
天子微微颔首。
其实只要两边能够始终保持足够的克制,莫要引发地方的大规模动乱,这对天子来说不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