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望山眉头微蹙,声音依旧平稳:「大人,货单偶有细微出入,此乃行商常有之事,至于夹带之说更是无稽之谈。税课司既已查验放行,漕衙若对细节存疑,大可当场覆核,何至于骤然扣船扣人,形同查封?此举不仅使我等商号蒙受巨损,更令其他商户人心惶惶,恐非朝廷鼓励商贸之本意。老朽恳请大人,念在初犯且情有可原,允我等补缴所涉争议款项,如何?」
赵琮微微摇头,语气显得十分强硬:「乔老此言差矣。税课司验的是扬州地方税赋,而漕衙专责运河航道稽查与漕运相关税项,二者权责分明,岂可混为一谈?贵号货物在运河码头被查出问题,若只因二位身份显赫便网开一面,置朝廷法度于何地?如今船只货物皆已封存,相关人等亦不会受到苛待,只等案情查明。二位还是请回吧,静待结果便是。」
堂内气氛骤然一肃。
其实乔沈二人以前没少和赵琮打交道,两边的关系还算和谐,毕竟广泰号和德安号是江南首屈一指的大商号,每年能给漕衙和漕帮带来非常丰厚的利益,赵琮又怎会怠慢两位财神爷呢?
若是换做以往,他的下属绝对不会针对这两家的货船。
然而盐商协会成立之后,虽说乔沈两家依旧会租用漕船,但是逐步降低对漕衙的依靠是不争的事实,更不必说他们还在领头购置船只,倘若真让这些盐商把船队弄出来,岂不是公然和漕衙争利?
基于此,在宋义将相关情况禀报给蒋济舟后,那位总督大人最终还是决定直接从领头的乔沈两家下手,像昨天的情况不会是最后一次,只要盐商协会不低头,将来他们在运河上会寸步难行。
沈秉文自然明白这些道理,他擡眼看向赵琮,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赵大人,漕衙稽查亦当有理有据公平公正。大人方才所言之疑点,细究起来恐难经得起推敲。况且这几日来,沈乔两家船只进出码头屡遭漕衙特别关照,盘查之频繁苛刻远超其他商号,此等区别对待难道也是漕衙职责所系?」
赵琮脸色微微一变,正要强辩,一个清朗中带着几分倨傲的声音忽然从侧门传来:「沈员外此言,倒像是在指责漕衙执法不公了?」
话音方落,一位身着云锦华服的年轻公子,摇着一柄洒金折扇,步履从容地踱了进来,正是漕运总督蒋济舟的独子蒋方正。
赵琮一见蒋方正,紧绷的脊背都放松了几分,连忙笑着招呼道:「蒋公子。」
蒋方正随意地点点头,目光在乔望山和沈秉文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沈秉文脸上,那笑容更深了几分:「蒋某方才在偏厅小憩,不想竟能在此得遇两位扬州商界的泰山北斗。乔老精神矍铄,沈员外更是风采不减,实乃闻名不如见面。」
乔望山和沈秉文神色镇定,同时行礼道:「见过蒋公子。」
蒋方正还礼,然后走到案旁斜倚着案角,慢悠悠地开口道:「赵大人,这是怎幺了?乔老和沈员外亲自登门,莫非是有什幺天大的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