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便是虽然徐知微戴着面纱,但薛淮能够看出此女姿容定然不凡,貌似清冷偏又主动为他断疾,多少带着欲盖弥彰的意味。
薛淮和谭明光等人聊过济民堂,也请托靖安司掌令叶庆查探济民堂的底细,得到的回复让他颇为吃惊。
扬州济民堂的规模不大,盖因它两年前才出现,而江南其他重镇大多有济民堂的存在,尤其是杭州济民堂有着将近十五年的历史,在当地被百姓奉为救难菩萨,徐知微上半年便是在杭州行医。
至此,薛淮心中的怀疑已经达到一定的高度。
然而方才徐知微的话语又让他心生不解,倘若此女真的暗藏机心,怎会表现得如此粗疏且直白?
“新疾倒未明显察觉。”
徐知微的声音平稳如初,似乎并未发现自己先前所言的不妥,继而话锋一转道:“不过任何变革总有得失,譬如漕务简省关卡裁撤,行商旅人便利者众,却亦有依附旧制谋生者骤然失依。此类失落悲愤积郁于心,亦为病源之一,不知薛大人对此可有良方?”
沈青鸾一怔,徐知微这番话明显存着质问之意,然而你就算医术通神亦只是一介郎中,怎能用这种审视的态度对待扬州的父母官?
她不得不开口打圆场道:“薛世兄,徐姐姐她一心救济穷困,并不熟悉官场规矩,你莫要见怪。”
“今日在你这里不论官职。”
薛淮笑着摇摇头,示意沈青鸾不必担心,然后看向徐知微说道:“神医所虑确为新政推行中不得不面对的沉疴旧疾。为解此弊,谭府尊已奏请朝廷,对因盐漕改革而裁撤的衙役巡检等人,府衙分拨专项补贴银两,同时组织其参与城防整饬、水道疏浚等短工项目,助其度过难关。对于其他受影响的商户小民,亦有商税减免及更灵活的通关政策予以扶持。”
此刻他觉得徐知微应该没有不可告人的企图,盖因这位女神医的悲悯之心不似作假,同时又隐隐带着几分清高之意,这样的人很难在复杂的局势中遮掩自身的目的。
在沈青鸾插话的时候,徐知微便已明白自己的冒失,此刻听完薛淮详尽平实的解释,她微微垂首道:“小女子一时失言,还请大人恕罪。”
她确实还有一些疑惑想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当面询问薛淮,但她并非愚笨无知之人,首先她没有这样做的资格,其次这会让沈青鸾为难,故此她愿意向薛淮致歉。
薛淮并不介怀,微笑道:“闲聊而已,神医大可放松一些。说起济民堂,薛某亦有一事好奇。你们多年来义诊施药,惠及无数贫寒病患,可谓功德无量。只是这所需资费甚巨,不知济民堂日常所用药材资费,是仰赖各地父老捐助,抑或另有义商慷慨解囊?”
虽说他觉得徐知微的底色应该没有太大问题,但是仍有一事不解,而这个问题恰恰精准刺中核心关键。
无论是在薛淮前世的历史上,还是这个世界的千百年来,像济民堂这般具备一定规模的民间组织,都存在一个绕不开的话题——行善固然是好事,本钱从何而来?
这可不是施舍几碗米粥那么简单,培养大量的郎中、租用各地的药铺、大量使用的药材,光靠穷苦百姓们那点微薄的诊金如何能够维持?
不求回报一味付出,这济民堂究竟是真有仁德之心还是想尽收百姓之心?又是何方势力在背后支撑他们的运作?
“大人心系黎庶,连济民堂的琐事也如此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