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知微神色如常,继续问道:“沈小姐近来睡眠如何?是否难寐多梦?平日饮食可曾清淡规律?是否畏寒或畏热?”
沈青鸾一一应对,回答都落在“些许不佳”的模糊地带。
“沈小姐。”
徐知微的神情依旧认真,如同面对任何一位需要她谨慎判断的病人,缓缓道:“依脉象与症候推断,沈小姐所谓眩晕,恐非脏腑实症,更多是心脾略有失调,兼有思虑劳神所致。若是强用重药,反倒不妥。”
沈青鸾点头道:“但凭先生安排。”
徐知微从案旁取过纸笔,并未立刻开方,只是平静地看着沈青鸾说道:“小姐之症,源在心扰而非体虚。医病亦当医心,若不除心中牵挂之事,恐药石难奏其效。”
“先生所言极是。”
沈青鸾垂下眼睫,温顺地说道:“只是这心中烦扰,有时也非人力所能速决。还请先生开些温养安抚的方子,助我宁定心神,安稳夜寐即可。”
徐知微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白纸映衬下,她那几根纤细却异常稳定的手指开始书写,字迹娟秀工整,带着一种冷冽的舒展感。
片刻后,她将药方推至沈青鸾面前,道:“这份归脾安神汤性味平和,取三碗水熬成半碗,晚膳后温服即可。若一月后症状仍未缓解,或心中烦扰更胜,小姐不妨再来。此方重在调理,药效和缓,小姐可慢慢感受心神之安宁。”
沈青鸾接过药方,指尖触到那还带着墨香的字迹,抬眼看向对方说道:“多谢先生费心。先生不仅医术精湛,更能观人心绪,洞悉人情,实在难得。家中长辈闻济民堂高义,亦深为感念,方才管事应该也已禀明,沈家愿为济民堂捐助白银千两,助先生能救治更多困厄病患。”
徐知微心中轻叹,此刻她如何猜不到沈青鸾的来意,这少女分明将一颗心悉数寄托在薛淮身上,或许她只是因为情窦初开的患得患失前来试探,却也因此歪打正着。
沈家与当初的扬州四姓不同,家主沈秉文素有义商之名,广泰号虽然积攒了不少财富,但是极少盘剥百姓,反而时常接济穷苦百姓,徐知微这段时间已经有所了解。
无论她想对薛淮做什么,都和面前的少女乃至沈家无关,她不可能去伤害对方。
一念及此,她郑重道谢道:“沈小姐与贵府仁心可嘉,济民堂代那些受困病患谢过善举。还请沈小姐放心,你家捐献的银两会尽数用于采买药材,施助无力求医之民。”
沈青鸾抬起眼帘,望向徐知微的目光添了几分真诚的赞许:“敢问先生诊金几何?”
徐知微摇头道:“不必了。小姐之症既源于心,我所开亦非峻猛之药,更承蒙沈家慷慨捐助济困药资,此次诊疾,便当全了这番仁心照应之义。”
沈青鸾心知这是徐知微划下的界限,她并未立刻起身告辞,而是将药方仔细折好交给身后的芸儿,随后将手肘搁在桌沿,身体微微前倾,拉近与徐知微之间那无形的距离感,唇边漾开一抹柔和而略显亲近的笑意。
“先生高义,不肯多收分文,青鸾感激在心。”
沈青鸾微露仰慕之意,又带着几分好奇说道:“不知先生这般卓绝的岐黄之术,是师承哪方隐世高人?亦或是家学渊源深厚?青鸾见识浅薄,只觉先生之能,非常人所能及。”
“我是杭州人氏,自幼父母双亡,跟随师父学习医术。济民堂是师父一生的心血,先前我在杭州济民堂坐诊,后奉师父之命来扬州磨砺自身,至于医术高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