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
黎丛落座,神态轻松地说道:“薛淮和广泰号沈家那位贵小姐关系匪浅,两人今日在城内闲逛,碰巧走到济民堂附近。知微,这对我们来说是意外之喜,原本还想着如何让你顺其自然地出现在薛淮面前,却不料他自己送上门来,而且你的应对堪称完美,想必你已经给他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
徐知微默然。
其实她开出那个药方并非虚言恐吓,薛淮的身体确实存在过于疲累的隐患,而她这么做也并非是想借机接近对方,单纯是不想欠下那一百两的人情。
她此行扬州是奉柳英之命寻机毒杀薛淮,可她亦是真心想帮助那些贫苦百姓,薛淮拿出的一百两可以买很多药材,她当然要还这份人情。
黎丛早已习惯徐知微冷清的性情,除非谈到和医术相关的话题,徐知微一般都会是这种状态,因而自顾自地说道:“难怪柳姑姑说你是天生圣女之资,光是这份气运就非常人能比。”
“黎叔。”
徐知微没有理会他的夸赞,微微蹙眉道:“你觉得薛淮真是坏人?”
黎丛暗自感慨果然还是柳英最了解面前这位天赋奇才的女子,一早就预料到她会有这样的疑问。
柳英之所以要杀薛淮,当然不是因为她对徐知微所说的理由。
黎丛身为隐藏很深的净尘执事,又是柳英的心腹之一,大致能猜到柳英安排徐知微动手的原因,其一是和十几年前的一桩往事有关,其二则是和他们所谋大事有关。
如果朝堂之上宁党垮塌,被沈望和薛淮这样的官员取代,那么他们再如何筹谋亦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再加上当年的一些恩怨,因此柳英必须要让薛淮死。
只是这些内情不能让徐知微察觉,故而黎丛脸上浮现一抹沉重,轻叹道:“知微,柳姑姑常说你纯净如琉璃,不愿让你沾惹人心丑恶,但是世道如此险恶,有些话不得不让你知晓。”
徐知微点头道:“愿闻其详。”
黎丛看了一眼挑窗外的沉沉夜色,缓缓道:“你已经看过扬州府张贴的告示,薛淮这次查办两淮盐案博得一片赞誉,坊间直呼他为薛青天,但是你可知道他在此案中获利多少?”
“他上报给朝廷的数额是八百万两,可是许观澜等贪官污吏盘踞两淮盐运司多年,光是田契房契就价值数百万两,再加上那些金银珍宝,何止千万之数?更不必说刘、郑、白、葛等两淮豪族,皆是积攒了近百年的家业,如今全被他一手掌握!”
“当然,薛淮不会像许观澜那样明着中饱私囊,他只是将大量赃银层层瓜分给各级官吏,以此邀买人心铸就名望!他若真是一心为百姓考虑,难道不应该把那些赃银拿出来分给穷苦人?”
黎丛的语调不高,但是满面肃杀之色。
徐知微稍稍沉吟,随即问道:“黎叔此言可有凭据?”
“这些事情不难推断,关键在于是否有心找寻蛛丝马迹。”
黎丛摇了摇头,沉声道:“薛淮在百姓面前装出悲悯,在皇帝面前扮演孤臣,在清流眼中是少年英才,可他暗地里每一刀下去,都是在斩断旧藤,编织一张独属于他的权柄大网。这种人为了往上爬不择手段,根本不会在乎他人的死活,就拿此番盐案来说,多少灶户漕工和小商户被波及?你来扬州一个多月,想必对此应该有所了解。”
徐知微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