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产和现银流水是两回事,沈家如果冒然动用钱庄的存银,只需要那几家放出消息引发挤兑,钱庄破产并非危言耸听。
当下放眼整个扬州乃至两淮商界,能够出手帮助这些盐商的唯有乔望山一人。
乔家作为扬州四姓之一,传承已有上百年,在和刘家决裂之后面对几大豪族的围攻依然能够屹立不倒,可见乔家德安号底蕴之深厚。
刘许和郑博彦等四人对视一眼,他们对于乔望山的出手早有预料,因此即便有些恼怒,但也不会惊慌失措。
就算乔望山敢冒险站在薛淮那边,他真舍得用整个德安号去托举那几十名盐商?
这也是徐德顺等人最关注的地方。
乔家有钱不假,可他们几十家需要的银子加起来不是一笔小数目。
当此时,得到薛淮示意的乔望山站起身来,朝众人作一个团揖,笑容可掬地说道:“承蒙谭府尊和薛厅尊赏识,乔某代表德安号,愿意向诸位同仁提供借银以做周转。”
徐德顺恭敬地说道:“多谢乔老出手相助,只不知德安号可以拿出多少数额的借银?”
乔望山从容地说道:“一百五十万两。”
众人陷入沉默。
一百五十万两自然算得上天文数字,由此可见乔家之豪富,能在不影响自家产业运转的前提下,一次性拿出这笔银子。
问题在于此刻堂内足有四十余名需要借贷的盐商,先前他们的拆借银子是刘、郑、王、白、葛多家联合提供,如今光靠一个乔家显然还不够抵消。
另一位名叫毕自严的盐商吞吞吐吐地说道:“薛大人,草民深感您的恩情,只是……”
他欲言又止,场间众人却知道他为何犹豫。
乔家能帮一部分人脱离债务危机,可是其他人怎么办?
刘许神色如常,心中长出了一口气,他起初还真担心乔老头子一出手就化解所有问题,同时庆幸盐运司将沈秉文提前关了起来,否则这两人联合出面,凭借乔沈两家的底蕴,说不定真有可能逆转局势。
薛淮不再去看刘许等五人,他望着毕自严平静地说道:“诸位,现在你们应该知道,究竟是谁在尽力帮助你们,又是谁在想方设法利用和胁迫你们。”
这句话让刘许和郑博彦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毕自严、徐德顺乃至其他盐商连连点头。
盐运司和刘家等豪族将他们当做夜壶一般,如今更是逼着他们和扬州府衙作对,只可惜那些借据是他们主动去求来的,并非对方逼着他们拆借银子,否则他们早就翻脸不认。
如果有的选,他们自然知道应该站在谁那边。
薛淮与谭明光对视一眼,心知火候已到,随即离席走到堂下,环视众人道:“本官今日请你们齐聚于此,一者是帮你们解决困难,二者是要你们明白,你们的活路不在于帮某些人威逼府衙,不在于向官府示威施压!说到底,你们的活路在于随本官一道扫清污秽,还两淮地界一个朗朗乾坤!”
这番话掷地有声,却让一众盐商有些懵。
他们只想拿到盐引化债从而保住家业,怎会和薛淮慷慨激昂的陈辞扯上关系?
“尔等往日之难今日之困,根源何在?”
薛淮神情凝重地看着他们,顺势抬手指向刘许等人:“本官来告诉你们,是刘家!郑家!王家!白家!葛家!还有纵容他们操控这场认窝大戏的那些人!”
“是他们垄断盐引、操纵物价、囤积居奇、逼死那些中小商户!”
“是他们以利相诱、以势相压,让你们签下高利借据!”
“是他们沆瀣一气狼狈为奸,盘剥你们这些真正的盐商!是他们推迟认窝大会卡住盐引发放,要把你们逼上绝路,让你们觉得是本官肃清吏治连累了你们!”
“从而让你们恨我薛淮、恨官府、甚至恨大燕朝廷,这就是他们真正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