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时再度陷入迟疑。
他并非敝帚自珍,而是经历过太多的打压和欺瞒,本能不敢相信旁人,若非薛淮的名声足够好,今日又是礼贤下士的诚挚姿态,他连先前那些话都不想说。
毕竟于他而言,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前途渺茫,而是拥有希望又失望,且再三经受这样的打击。
薛淮大致了解他的内心想法,因而平静地说道:“章知县若不介怀,便让本官抛砖引玉如何?”
章时暗暗松了一口气,垂首道:“愿闻其详。”
“方才你细论这五处积弊的内因,本官对此深表赞同。”
薛淮抬手摘下一根柳枝,在身前的土地上划出一道线,徐徐道:“假设这便是本县江堤,我们可以看到本县三面环水背负长江,且运河穿城而过,河道淤泥日积月累,一旦江水上涨,洪水便会快速倒灌城内。江堤稳固倒还好,倘若堤坝决口,整个仪真县将近一半的地区都会遭受洪水侵袭。”
章时索性蹲下身观察,略显讶异地说道:“厅尊对本地水文竟然如此了解。”
薛淮坦然道:“先父当年曾于扬州治水,留下一本河工手札,我曾反复研究,因此还算了解。”
“原来如此。”
章时抬眼望着薛淮,满怀期待地问道:“不知厅尊可有应对之法?”
这显然还是试探,或者说章时想知道两人的想法是否一致。
薛淮也蹲下身,不紧不慢地说道:“治水难以一蹴而就,这是极需耐心的水磨功夫。在本官看来,仪真水患在于江堤加固,亦在运河清淤,除此之外还需分流引水。”
“请厅尊细说!”
章时的语气不由自主地激动起来。
薛淮用柳枝在那条线上延伸出三条线,道:“分流之法,其一是在东边水门处修建泄洪渠,其二是连通邵伯湖,枯水期可以蓄水,汛期可以减轻江堤的压力,其三便是在运河修筑滚水坝和流沟。三管齐下,可保江堤和运河两岸之稳固。”
“此策可行!”
章时对薛淮顿生知音之感,继而道:“此外还可用植柳沉石之法加固江堤,这些工程又能形成以工代赈之用,让本县贫苦百姓多一个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