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明光先入主位,坐北朝南,背后立着绘有《江帆楼阁图》的屏风。他显然不想让薛淮感到拘束,指着东侧首座笑言。
薛淮拱手一礼,迈步入座。
通判刘让作为扬州府衙名义上的第三人,泰然自若地坐在西侧首座,与薛淮遥遥相对。
余者纷纷入座,薛淮下首便是推官郑宣。
一群身量窈窕的侍女莲步轻移来到众人身后。
厅内烛火通明,映照着窗棂上疏梅的暗影,丝竹之声若有若无地自远处的假山后传来。
侍女们低眉敛目,为众人斟上温好的惠泉酒,动作轻盈无声。
谭明光笑容和煦,先举杯道:“景澈初至扬州,水土或有不惯,愿这杯薄酒能驱散路途辛劳,也祝早日安顿。”
他语气温厚,仿佛只是寻常长辈关切。
“谢府尊关怀。”
薛淮举杯相应,姿态恭谨。
酒过唇舌,醇而不烈,确是佳酿。
两位主官开了头,余者渐渐放松,气氛慢慢变得热烈起来。
郑宣与对面的刘让对视一眼,随即笑容满面地向薛淮举盏道:“厅尊远道而来,为扬州增辉良多。卑职不才,这杯酒敬厅尊,往后但有差遣,宣必竭力。”
薛淮含笑应道:“郑大人客气了,薛某初来乍到,正需诸位鼎力相助。”
郑宣略感意外,从白天码头初见到眼下把酒言欢,这位传闻中性情骨鲠的年轻贵人竟然全无锋芒,这究竟是传言有虚,还是对方深藏不露?
京城和扬州相距遥远,传闻夸大在所难免,只是扬州会馆送回来的情报理应没有谬误,至少不应该出现这么大的反差。
他看着淡定优雅的薛淮,一时间不知该不该继续探查薛淮的底色。
刘让见状便放下酒杯,指尖在冰凉的杯壁上轻轻摩挲了一下,状似随意地开口,声音低沉平静:“厅尊年少有为,在京城已声名鹊起,此番外放,想必定是胸有丘壑,欲在江南做一番大事业了?”
这番话犹如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场间气氛为之一凝。
其他属官虽在交谈,声音却都不自觉地小了下去,眼角余光皆暗暗投向主桌。
知府谭明光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刘让所言带来的暗流涌动,自顾自地品着杯中绵柔的佳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