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头人看看左右,「这里是集市,不要哭出来惹人留意。」
林登万把手掌侧面放在嘴边,装着在看盆子的模样,发出低低的啜泣。
……
「这是新买的盆子。」
林登万走进自家的小屋,将盆子放在地上,便呆呆的坐在桌前。
宫女没有留意到,迳自去拿了盆子,翻看一下欣喜的道,「虽是个破的,也是能修的,先暂用几日也好,等攒下些钱来,一并就换了新的。」
林登万把一只手放在桌面上,口中轻轻道,「田妃那里出事了,你怎生没有去?」
「田妃昨日在坤宁宫外候着时眼看要晕了,我去扶了一把,被皇后身边的人说不守规矩,要罚罪的,今日不许去宫里了。」宫女脸色沉下来,声音低低的道,「承干宫里除了咱们这些旧人,现下没人敢来,那些坤宁宫的婆婆将咱们的人罚的罚调的调,就雪雁她们几个还在宫里,雪雁今日来说,皇后在交泰殿被皇上打了耳光,回坤宁宫后一天一夜不吃不喝,跟谁也不说话,现下消息都传到外边了,好多皇亲勋戚等着看皇上的笑话。皇上最好个脸面,若是皇后真的饿死了,那皇上的脸就没处放了。皇上给皇后送了貂裘过去,又亲自去送了小点,皇后才喝了几口水,也不知还应承了皇后什么。」
林登万无神的看着地面,口中低声道,「只怕皇上心里也是不愿的。」
「皇后知道皇上就好个脸面,定然是不能让她饿死,就这般拿捏住,皇上心中自然不愿,但他也没法子,靠不住大臣,靠不住武人,连宫里的人也靠不住。」
林登万喃喃道,「皇上都没法子……我能有什么法子。」
宫女没有听到,自己咬咬嘴唇道,「他应承什么也不难猜度,皇上原本定了今晚去承干宫过夜,也是给田妃撑腰的意思,后来又不去了,也没去他处,定然还是因为皇后那里的缘故。我就是忧着承干宫里面姐妹,就连皇上也去不了,又怎生是好,雪雁她们现下不敢吃送来的饭食,只得在承干宫的茶房里面自家煮了吃。」
林登万缓缓擡起头来,「宫里还有人敢下毒怎地?」
宫女一脸的担忧,「你进来日子短不知,这宫里也不是没下过毒的,能进来的多少都有同乡亲友提携,哪知受谁的指使,跟外边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干系,各家的人都有,看着大家穿一般的衣服鞋袜,谁也不知他存的什么心思。」
林登万脸颊抽动了一下,皱着眉没有接话,宫女没有注意到林登万的低落,自顾自的说道,「除了田妃我就担心雪雁,她家里也是庆都的,同村的带回消息来,说她一家都没了,尸骨也不知在何处,她这些时日常一个人哭,眼下承干宫又这般。」
「整日价说这些做啥,我听来又……又无用。」
宫女疲倦的叹口气,「说来都是无用的,也就是让你更小心提防着,最近宫里有些大老公在筹钱,不知谋个什么退路,左右宫里风气跟之前不同了,什么都要讲究银子,我是不怕的,左右在承干宫里办事,皇后那边看承干宫的人都不顺眼,我早不怕了,就只怕牵连了你受苦。」
林登万漠然的道,「我难道又怕了怎地。」
宫女打了一瓢水起来,轻轻的喝了一口,然后放下水瓢,去床上拿下一个东西,小心的递到林登万跟前,「我给你缝了个手巾,你捆在腰带上,若是觉着要湿了,便加来垫着,那些宫里的婆婆最是爱洁净,免得她们见着……」
「见着怎地!」林登万突然尖叫一声,猛地跳起身来,愤怒的一把抓住宫女压在地上,用拳头朝着女人的背用力捶打。
林登万边哭边喊,一拳拳的打在宫女的背上,宫女猝不及防倒在地上,惊慌的哭叫着,任由拳脚踢打在自己身上。
「湿了,就是湿了!哪个不湿的你去找啊,哪个婆婆嫌弃,你说!分明是你嫌弃,老子让你缝手巾……让你缝,缝!」
等到终于打累了,才一头扑在旁边的地上,发出粗重的喘息声。
宫女蜷缩着腿,身体抱成一团,捂着嘴呜呜的嚎哭。
也不知过了多久,瓦片缝隙中的亮光快要消失,宫女才缓缓的坐起,呆了片刻后挣扎着站了起来。
林登万转过身来,仰头看着宫女,口中尖叫道,「你要作甚!」
宫女呆呆的道,「打铃去,皇后的人罚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