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埠头气势汹汹,「怎生不说,我赚点银子还是该当的,老子在铜城驿被鞑子围城,我可没像你被鞑子抓了去,那鞑子冲上城头,老子提了一杆长枪,用的是祖上传下的罗家枪,十来个鞑子都挑下去一个不剩,才救下一城人的性命来,我赚你点银子怎地,那都是该当的,那二百两退来!」
「罗兄弟,这等骗人的话就不要跟谭爷我说了,谭爷是亲手杀过十一个流寇的,真的假的一听就明白,这次要不是鞑子来了几万人,谭爷我岂能被他们困住。这些闲话不提,咱们说远哨供的粮,你说远哨没带称,正好分开供粮,谭爷我想着远哨单独在一路便同意了,你第一天就短少三成,咱们从徐州出来一笔一笔算……」
「谭兄弟这样,前面的咱们都不说了,那两百贴票你返我一百,咱哥俩还是好兄弟。」
「谭爷我说了没贴票,一张都没有。」谭癞子偏头往外面看了片刻,转头过来,「你勿要再叫嚷,被辎重司的人听了去,以后都防着你,你也没得个好。你先别说两百了,谭爷也不说不还,便算欠你一百,等谭爷我再主理粮草了便返你。」
「谭兄弟啊,你没听辎重司的兵爷说么,其他逃回来的问过话,虽不能回营伍,但都放出去了,随着辎重队行走,就你啊,你啊……这个文书队不签字,你回不了墩堡,还得镇抚看押着,这意思啊,你的墩长都没了,还管供粮呢。」
谭癞子听完呆了片刻,突然怒道,「那是他吴达财害老子,当初在墩堡老子知道他窝囊样,他一个训导不管事,连墩户被抓了他都不敢去救,谭爷我看不过眼,自己去把人救了,回来忍不住数说他几句,他就记恨在心了,这就是个小人!他一个副的文书官,庞大人看重我谭爷的,他吴瘸子惹得起我么。」
船埠头把手在面前连挥,「谭兄弟,你给哥哥句实在话,你的贴票到底还在不在?你跟镇抚队说用贴票烧了鞑子粮草,贴票舍得用来烧的?你这般二百两都要赖掉的人用贴票烧粮草,不说文书官不信,哥哥我都不信。」
谭癞子忧郁的眼神转向帐篷顶,眼眶微微一红,「你爱信不信,反正我烧了鞑子营盘,救了那许多人出来,贴票左右烧没了,你非要我给也是没有,权当作了一回过路财神,反正也没人知道了。」
……
「刘总编,这一篇是去年十二月文书队从徐州传过来的,关于一个墩长买卖贴票的稿子,传来时要求尽快登载,让人知晓贴票的流通方便,已经推迟了几次刊发,眼下鞑子出关,庞大人他们快要回来了,实在不能再延了。」
南京城江南时报社内,一名四十多岁的书手站在屋中,对桌案后的刘慎思说完,又擡眼看了看他。
刘慎思把手中的稿件放下,看着书手道,「时报是庞大人与复社合办,江南时报广发大江沿线,有教化天下之责的,这稿子里面写的墩长纯是投机取巧,他就不是个好人,靠着这等坑蒙拐骗赚取四百多两,骗人贴票便罢了,还要登载到江南时报上,别人以为安庆营都是这般坑蒙拐骗之徒,让天下人看了是何等观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