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灯光静静流转,母亲徐静却像一尊玉雕站在她面前,无喜无悲。
“今晚水温我帮你试过了,泡十五分钟,再练身段,不许缩”徐静语气淡然,却不容置疑。
许薇低下头,像个被修剪枝叶的骨朵,声音轻得几不可闻:“我明白了。”
徐静点头,像在打量一件瓷器,目光平静但又眼眸深处又藏着一丝柔和。
“你要记得,规矩,不只是为了演戏。”
“你将来站在戏台上,观众想要看到的是你完美的表现”
“我不喜欢柳青那样的女孩,她现在能得宠,你问有人敢娶她吗?”
“.”
“早点休息吧。明天把那套青梅戏服重新熨过一遍,后日我看你再唱一次‘游园’.”
许薇慢慢退去,房门缓缓合上,随后僵硬地站在走廊灯下,指尖颤抖地攥紧了衣袖,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此时看着这电影的众人仿佛被一种窒息的压迫感填满,仿佛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勒住了喉咙。
而此时镜头逐渐暗淡。
次日的“游园”在观众面前又过了一次,但是表现的和试演的时候还差了些许,这让徐静很不满意。
而按照往常一般来到京华昆剧院的许薇默默地在角落里,看着台上的演员,仿佛陷入了迷茫。
傍晚,随着众人散去,逐渐无声,夕阳的最后一抹阳光正通过门射了进来。
柳青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还打算演练的许薇:“许薇,你还不走吗?”
“不走,你先走吧。”
“你要不按照许团长的指点练一练?”柳青略显妩媚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但是此时阳光似乎已经彻底隐匿,随着柳青的离开,空旷舞台,幕布低垂。
许薇赶忙去打开了舞台灯,独自站在舞台中央,影子投射在深色的木地板上。
她缓缓地抬起手,水袖低垂,手掌僵硬地微微颤抖。
她试图按照许兰因的指点,让自己“情感释放”,让自己成为那个燃烧一切、至死不悔的杜丽娘,可是
她的身体仿佛被某种禁锢牢牢束缚着,每一个动作都刻板得如同教科书上的标准模版。
她没有情。
她被教导着要端庄,要规矩,要含蓄,而不是沉溺在那种蚀骨入髓的爱恨里。
她努力去想象“情之至深”,可无论如何,她感觉怎么练心都是冰冷的。
她没有“疯魔”,她甚至不懂何为疯魔,出生以来她就被练昆曲的母亲教导规矩二字。
此时许兰因的话在她脑海中回荡:“杜丽娘,是为爱而死的女子,她的情,是至死不悔.”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沉入情境。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剧场的角落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
她猛地睁开眼,循声望去,黑暗之中,一道倩影缓缓浮现,此时的柳青穿着一袭便服,靠在后台的门框上,手里还拎着一壶酒,懒洋洋地望着她。
“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这里练?”柳青的嗓音带着些许倦意,却又似笑非笑。
许薇一怔,随即恢复冷淡,轻声道:“想多练习一些。”
柳青扬起眉,缓缓走上前来,脚步在舞台上回荡,目光落在许薇僵硬的水袖上。
“练?练什么?”
她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忽然轻巧地伸手,猛地握住许薇的手腕。
许薇一惊,想要挣脱,可柳青的指尖冰凉,带着些微微的酒气,却又令人不自觉地想要沉溺。
“杜丽娘,不是练出来的。”柳青的声音低柔,如呢喃般贴近她的耳侧,带着一丝蛊惑,“你爱过人吗?”
许薇的指尖骤然一颤。
她的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浑身僵硬,呼吸乱了节奏。
“你不懂爱,也不懂情。”柳青看着许薇这幅表情,声音带着些许遗憾,微微摇头,忽然轻笑了一声,语调变得轻快,带着些许玩味,“许薇,你知道你最缺什么吗?
要不要我告诉你我是怎么过来的?”
许薇抬起眼,猛地摇头。
“无趣.”柳青退后了两步,“如果就这样的话,你还不如去做梦”
压抑、规矩、昆曲的调性.
电影到现在给人的感觉就好像让人情绪压的很深,有些发泄不掉又甩不掉的感觉。
“该来了吧.”
看到这里,陈凯哥也不太淡定,但是按照他的理解,理论上电影到这里需要出现了,要慢慢引导观众了。
夜晚,许家老宅,许薇的卧室。
月光透过雕窗棂洒进房间,许薇已经静静地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眉心微微蹙起。
她好像做梦了,她莫名走入了一座古旧的园林。
湖水幽深,垂柳依依,一阵幽幽的香弥漫在空气中,混合着淡淡的焚香气息,令人心悸。
前方,一座青石小桥蜿蜒入湖心,湖心亭里,传来一阵呢喃般的吟唱:“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我擦,这道声音好好听!”
“这是谁唱的,怎么感觉不一样了呢,同样的词,表现的居然差距这么大!”
“.”
此时就连观众都惊呆了,众人紧盯着屏幕,画面里许薇正沿着石桥一步步走过去。
突然间湖水如镜,倒映着她的身影,可是当她低头望去时,却赫然发现:湖面上浮现出另一张脸。
一个身着绛红戏服的女子,眉心点着一抹朱砂,苍白的脸上透着诡异的笑意,目光森冷地盯着她。
她的心跳骤然加快,后退一步,湖水泛起层层涟漪,仿佛有人在水底缓缓浮出。
忽然,那女子的脸猛地变得狰狞,一只手猛地破水而出,死死攥住她的手腕:“你,愿意为爱死吗?”
许薇猛然睁开眼,浑身冷汗。
她喘着粗气,茫然地望着黑暗的房间,胸膛剧烈起伏。
窗外,夜色深沉,远处的京华昆曲团剧场,漆黑无光,唯有高悬的招牌上,书着“牡丹亭”三字。
她的指尖微微颤抖,缓缓抚上自己的脸颊——冰凉而潮湿,仿佛真的从水底挣扎过来。
她缓缓闭上眼,脑海里回荡着梦里那诡异的声音。
“你,愿意为爱死吗?”
她无法回答。
但她隐隐地感觉那个梦好像还没有结束。
“差点吓了一跳!”
“为什么没有任何恐怖镜头,但是我有点冒汗.”
“.”
一些媒体记者们都不由用手擦拭了一下鬓角附近,但是没有任何东西,感觉更像是冷意。
一些影评人已经在书写着影评了。
“沉浸在昆曲世界里的东方诗意惊悚,封建枷锁下的女性窒息.”
“.”
京华昆曲团,练功厅,晨曦初露。
一丝微光透过窗棂洒落,灰尘在光柱中浮动,练功厅里弥漫着淡淡的焚香味。
许薇站在镜子前,缓缓整理自己的水袖。
铜镜里,她的脸色苍白,眼底泛着淡淡的青黑,像是连夜未眠。
昨夜的梦境仍然清晰,她能感受到那个声音贴在耳畔的温度,湖水的湿冷仿佛仍残留在掌心。
她抬手,轻轻触碰自己的手腕——那里仍留着淡淡的淤痕,仿佛真有人在梦里攥住了她。
“许薇!”
练功厅的大门被人推开,柳青走进来,一身深色练功服,目光落许薇她身上。
“你怎么了?”
许薇回过神,勉强一笑:“没事,昨晚睡得有点晚。”
柳青走近一步,眼神里带着几分打量,随即不置可否地挑眉,轻轻扯开一个笑。
“许团长说合排《牡丹亭》,总体看看情况,你的‘游园惊梦’也要准备一下.”
听到这话,许薇的心微微一震,攥紧了水袖。
舞台上,繁复的庭院布景被灯光勾勒成一片幽静。
其他人的部分都很顺利,只是戏台上的杜丽娘(许薇)缓缓踱步,身穿水蓝色戏服,轻盈如烟。
她缓缓抬眸,一边演着,目光不由自主看向庭院深处,闪烁着疑惑和向往,一时间仿佛她真的置身于一个前世未曾踏足的梦境。
许兰因坐在台下,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眉头紧锁:“停!”
她忽然喊停,许薇的身体一僵,戏台上的旋律戛然而止。
“许薇,你到底在干什么,目光游离,而且你在怕什么?”许兰因沉声问道。
许薇怔了一下。
许兰因的语气带着几分不满,“你现在给我的感觉就是一个被规则束缚的姑娘,根本不是杜丽娘.”
“你在怕什么?沉进去,沉进去.”
许薇的手指微微颤抖。
她不知道为什么,她真的在“怕”。
怕什么?
怕梦境成真,怕那个人的手再次从湖底伸出,怕自己会溺入那个梦境,再也醒不过来。
许兰因看着她,深深地叹了口气,揉了揉额角,示意合排暂停。
台下的柳青轻轻地嗤笑了一声,走上前,靠近许薇,在她耳侧低语:“你刚才眼神好像在做梦.”
许薇猛地看向她。
柳青嘴角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低声道:“你究竟在怕什么?”
深夜,许薇的卧室。
她躺在床上,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像是剧场里残留的余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