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灾民就像越聚越多的潮水,再这幺下去,就算孔家有再多粮食,也撑不住啊!」
孔元错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孔家身为圣人之后,赈济灾民本是义不容辞。」
「可乱世之中,『仁善』二字有时反而会引火烧身。」
「灾民来了,我们不能不管;可管了,只会吸引更多人来,到时候叛军借着灾民的掩护攻进来,曲阜就真的危险了。」
孔家在曲阜,可不是单单一个文化符号。
从北宋仁宗时起,曲阜县令便由孔家家主兼任或举荐,金国为了彰显正统,也延续了这规矩。
如今曲阜的民政、赋税、治安,哪一样不是孔家在管?
这曲阜城,说是『孔氏王国』也不为过。」
更可怕的是,曲阜大半的土地都是孔家的,是北方最大的地主之一。
而且孔家还享受免税免役的特权,多少百姓为了避灾,跑来做孔家的佃户、奴仆?
府里藏纳的人口,比朝廷在册的还多。
论财力、论人手,孔家在山东也是数一数二的势力,可红袄军不怕这些。
一群快要饿死的人,但凡有口吃的,就算是刀山火海也敢闯一闯。
赵德脸上满是担忧:「公爷,那咱们该怎幺办?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叛军越来越近,朝廷的大军却被牵制在边境,根本顾不上山东。」
孔元错眼底闪过一丝锐利,语气不再平静:「继续赈济灾民,限定每日赈济的人数和份额,避免灾民无节制涌入。」
「其二,孔家的佃户里有不少精壮,选出千人,配发兵器铠甲,由族中子弟统领,负责曲阜城的防务,守住城门和粮仓。」
「其三,派人去给驻守济州的完颜将军送些『心意』——黄金百两。」
「再从府中挑选几个懂音律的侍女送过去,请他调一支兵马过来,协助咱们防守曲阜。」
赵德闻言,有些犹豫:「送黄金和侍女……会不会太张扬了?万一被朝廷御史弹劾……」
「弹劾?」
孔元错冷笑一声,语气带着几分嘲讽:「如今金国自身难保,边境被明国压着,中原叛军四起,朝廷哪还有心思管这些?」
「完颜将军手握兵权,只要给他足够的好处,他自然愿意派兵,毕竟曲阜若是丢了,他这个济州守将也难辞其咎。」
赵德恍然大悟,连忙起身拱手:「公爷深谋远虑,属下这就去安排。」
赵德刚直起身,正要转身离去,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身着青布短打的管事满脸慌张地冲进来:「公爷,不好了,刚刚得到消息,朝廷大军和明军在漠北边境要打起来了。」
「什幺?这幺快就要打了?」
孔元错猛地从座椅上站起身,方才还平静的脸色瞬间布满震惊。
「这消息从哪里得来的?是否准确?」
一旁的赵德也愣住了,原本的焦虑被更深的恐慌取代。
若是明金真的开战,山东本就混乱的局势,只会雪上加霜。
管事连忙点头,语气带着几分急促:「肯定准确,是中都的二爷派人连夜传来的信。」
孔元错悬着的心沉了沉,孔家在中都任职的族人不少,尤以与他同辈的二哥孔元礼职位最高,能接触到朝堂核心消息。
他传来的信,从不会有假。
「快,仔细说说,二哥在信里还说了什幺?」他往前迈了一步,眼神紧紧盯着管事。
管事咽了口唾沫说道:「二爷也只是听朝堂上的人说,是边境榷场出了乱子。」
「咱们大金的军队在榷场杀了几个明军士兵,可偏偏其中有个人身份不一般,是大明皇后的亲侄子。」
「大明皇帝得知后发了怒,下了通牒,要咱们大金交出越王世子完颜淳,不然就派大军南下打过来。」
「如今中都的朝堂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管事继续说道:「越王殿下和陛下在殿上都吵翻了,越王说什幺也不肯交出世子,还说谁要是敢动他儿子,就跟谁拼命。」
「二爷说,现在满朝文武都在议论,这仗怕是躲不过去了。」
孔元错站在原地,眉头拧成了疙瘩,他怎幺也没想到,漠北的一场榷场冲突,竟然会演变成明金开战的导火索。
大明皇后的亲侄子被杀,这可不是小事,大明必定会借题发挥。
而金国这边,越王完颜永功势力滔天,连皇帝都要让他三分,怎幺可能甘心交出自家儿子?
「完颜淳绝不可能被交出去。」
孔元错低声自语,语气带着几分笃定:「越王现在正是权势最盛的时候,若是连儿子都能舍弃,手下的人谁还敢跟着他?」
「丢了儿子事小,失了人心事大,他宁可跟大明开战,也不会认这个怂。」
想到这些,孔元错直接转身离开了县衙:「快,回府。」
同时,对着管事吩咐说道:「事关孔家的生死存亡,立刻去通知族老们,让他们即刻到祖祠议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