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金国败了,大明铁骑杀到河东,柳县这块最后的立足之地,恐怕也保不住了。
极端的情绪在他胸中交织撕扯,愤怒、不甘、恐惧、绝望……
种种心绪如潮水般涌来,他只觉得胸口发闷,一口气没上来,眼前一黑,重重栽倒在地上。
管家惊慌失措地扑过去,只听见忻氏族长最后气若游丝的呢喃:「别……别来柳县……」
「族长,族长……」
「快来人啊,族长翘腿了……」
「快叫大夫来。」
……
辽东,王姑屯。
副千户移剌留哥勒住马缰,胯下的枣红马打了个响鼻,似乎也察觉到主人心头的沉郁。
方才在万户府开完会,各部千户围绕着漠北防线争论不休,可他满心思都是看女真人的笑话。
北疆人如今越发的强势,女真人害怕了,甚至都不敢主动出击,只能被动的挨打。
「哈哈哈~」
「卑贱的女真奴隶,我耶律留哥等着看你们的末日。」
推开柴门,院中的篱笆歪歪斜斜,几株耐寒的青菜在寒风中瑟缩。
往日里,小妾总会笑着迎上来,接过他的马鞭,递上温热的茶汤,可今日院落里却静得反常。
移剌留哥心中一紧,快步走向正房,刚到门口,便听见里面传来压抑的啜泣声。
「怎幺了?」
他掀开门帘,只见小妾正坐在炕沿上,双眼红肿,衣襟上还沾着泥土,头发也有些散乱。
见他进来,哭声非但没停,反而愈发委屈。
移剌留哥几步上前,握住她的手,只觉那双手冰凉,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仿佛想到了什幺,暴怒问道:「谁欺负你了?」
小妾哽咽着,断断续续道出缘由。
原来今日他去万户府开会,万户的儿子竟带着几个家奴闯进门来,对她百般轻薄,最后更是强行欺辱。
那些留守在家的契丹人上前阻拦,却被打得鼻青脸肿,根本不是对手。
啪。」
移剌留哥猛地一拳砸在炕桌上,胸膛剧烈起伏,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眼中满是熊熊怒火。
咬牙切齿地低吼:「欺人太甚,简直欺人太甚。」
「那些女真狗贼,简直没把我耶律留哥放在眼里。」
虽然他的名字叫移剌留哥,但实际上他的本名是耶律留哥,身上流淌着辽国皇族的血脉。
当年辽国被金国覆灭,女真人恨透了契丹皇族,强行将「耶律」改姓为「移剌」,这不仅是姓氏的改变,更是对整个契丹族群的羞辱。
他虽顶着副千户的头衔,却不过是个摆设。
为了防止辽东契丹人叛乱,女真人实行「两户女真监一户契丹」的制度。
整个千户中,三分之二是女真人,三分之一才是契丹人,实权全握在女真千户和另一名女真副千户手中。
平日里,契丹人被百般刁难欺辱已是常态,可如今,万户的儿子竟敢当众欺辱他的女人,这若是忍了,他还算什幺男人?
还算什幺辽国皇族后裔?
可怒火过后,便是刺骨的无力。
对方是万户的儿子,权势滔天,而他不过是个空有头衔的副千户,手底下能调动的契丹人寥寥无几,根本无法与对方抗衡。
若贸然发难,恐怕不仅报不了仇,还会连累整个家族。
移剌留哥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眼神逐渐变得锐利。
他转身走出房门,对门外候着的仆役吩咐:「去把那几个受伤的兄弟叫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不多时,几个鼻青脸肿、衣衫破烂的契丹汉子走进屋来。
他们脸上带着伤,眼神中却满是不甘与愤怒。
方才为了保护女人,他们拼尽全力阻拦,却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移剌留哥看着他们,心中一阵愧疚,起身拍了拍他们的肩膀:「兄弟们,让你们受委屈了。」
「今日之辱,我耶律留哥记在心里,总有一天,我会让那些女真人付出代价。」
听到「耶律留哥」这四个字,几个汉子都是一震。
平日里,千户从不轻易提及这个本名,如今这般称呼,显然是动了真怒。
移剌留哥示意众人坐下,缓缓开口:「今日去万户府开会,我还得知一个消息,北疆人建国了,国号大明,年号武泰。」
北疆原本与辽东隔着千里之遥,这些契丹人最初都没听说过北疆这个名字。
可是在几年前,北疆人发动了对漠北草原的征讨,先后灭了乃蛮人、乞颜部。
还统一了克烈部、蔑儿乞部,把整个漠北草原都纳入了掌控。
辽东与漠北草原只隔了一座山,当时这消息传来,辽东的女真人都慌了,契丹人却是兴奋了起来。
从那时起,耶律留哥就一直在关注北疆人的动向。
去年,北疆人又跟女真人在关中打了一仗,把女真人打得惨败,损失了十几万大军,还丢了大半个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