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北战败,将士伤亡惨重,本王也深感痛心。”
“但完颜纲将军坚守长安城,抵御北疆军,也算是有功之人。”
“至于弃军之事,或许有不得已的苦衷,待本王查明真相,再做处置不迟。”
“眼下关中局势危急,当以稳定为重,切不可因内部纷争,给了北疆军可乘之机啊。”
这番和稀泥的话,让士绅们更生气了。
官官相护这句话,是他们在平日里对那些贱民使用的,如今却是用在了自己身上。
本以为,他们这么多关中士族聚集在一起,能让朝廷慎重考虑。
没想到啊。
在女真人的眼中,他们这些所谓士族、世侯,不过是女真人养的一群狗罢了。
想要处置一个战功赫赫,手握重兵的将领,不过是痴心妄想。
不过为了防止这些人一怒之下献出长安城,投靠北疆,身后作为副使的礼部尚书张行简赶忙出来说话。
表示等北疆退兵之后,一定会补偿他们,不会让大金国的忠臣将士吃亏。
这一套威逼利诱之下,长安士族们算是彻底意识到了啥叫官官相护了,只能暂时吃下这个闷亏。
三日后,和谈开启。
双方大军列阵渭河两岸。
完颜永济站在南岸阵前,望着对岸战马昂首嘶鸣,杀气腾腾的北疆军,心脏不受控制地“咚咚”狂跳。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北疆军,传闻中的凶悍果然名不虚传,仅是那整齐划一的阵型与逼人的气势,便让他心生怯意。
但他也只能强装镇定,抬手理了理衣袍的褶皱,转头对身边的完颜纲问道:“完颜将军,这北疆军……平日里作战,也是这般威势吗?”
完颜纲脸色凝重,想起此前与北疆军的交锋,语气中带着几分忌惮。
“大王有所不知,北疆军不仅威势骇人,行事更是奸诈狠毒,且极为记仇。”
“臣曾派去三批和谈使者,结果全被北疆军砍了脑袋,只因渭北之战前,臣曾杀过一名北疆使者。”
他顿了顿,语气中满是懊悔:“后来臣才明白,那根本是北疆人的陷阱。”
“他们故意放出西平府叛乱的假消息,引诱咱们关中军北伐,其实北疆军主力根本就没回援西平府。”
“可他们却一直拿‘杀使者’这事当借口,执意报仇,手段狠辣至极。”
“三批使者都被砍了脑袋?”
完颜永济听得脸色瞬间惨白,双腿都有些发软,生怕自己这次也会被北疆军一刀“噶”了,连尸首都回不了中都。
可他身为金国和谈正使,根本没有退缩的余地,只能硬着头皮咬牙道。
“既……既然是双方约定好的和谈,他们应当不会贸然动手,本王……本王且去会会他们。”
按照约定,两国大军都驻扎在渭河两岸两百丈外的安全范围,完颜永济整理了一下衣袍,带着十余名使团成员,小心翼翼地踏上了连接两岸的石桥。
而北岸,李骁正骑在一匹黑马上,目光锐利地望着从南岸走来的完颜永济。
他此次亲自前来,不仅是为了和谈,更重要的是想亲眼看看这位金国卫王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按照历史轨迹,如今的金国皇帝完颜璟会在两年后病逝,且此前生下的五个儿子全已夭折,仅剩两名嫔妃怀有身孕。
届时,完颜璟会将皇位暂时传给看似老实敦厚的完颜永济,还会留下遗诏:若嫔妃生下皇子,便将皇位传回自己子嗣。
可权力的诱惑足以改变任何人,李骁几乎能预见后续的结局——完颜永济一旦尝到权力的滋味,绝不可能轻易放权。
届时,两名嫔妃要么离奇死亡,要么被迫出家,甚至会被污蔑“假孕”“流产”,而完颜永济则会心安理得地坐稳皇位。
所以,下一次北疆军东征,所要面对的金国君主,便是眼前这位看似平庸的卫王。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李骁准备亲自观察,摸清完颜永济的脾气性格。
而在李骁身后的北疆谈判队伍中,除了鸿胪司参军胡立、宋国使臣苏师旦,还有一个身着北疆军百户甲胄的年轻人。
正是李骁曾经的书吏李书荣。
此时的李书荣身上,书卷气淡了许多,多了几分北疆将士的彪悍,还凭借战功顺利升任百户。
此次和谈,李骁特意将他带在身边,就是为了让他增长见识。
毕竟在金州老汉人年轻一辈中,李书荣是少有的能文能武之才,李骁自然重视对他的培养。
而此刻的李书荣骑在马上,看着李骁的背影,小声对身边的胡立说道:“胡参军,我以前从未参与过与敌国的谈判,心里有点紧张。”
“一会儿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要是说错话了可怎么办?”
胡立闻言,忍不住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紧张,一会儿你看我脸色行事便可。”
“要记住,两国舌战,看似凶险,实则有章可循。”
“最重要的是注意言辞,既要保持雅量,懂礼貌、讲客气,彰显我北疆的大国气量。”
“又要守住底线,不该让步的绝不能让,让对方知道咱们不是好欺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