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尽快拿出一份整军方案,呈递给朕。”天后清声道。
魏学谦拱手应是。
天后转而看向中书令蔡恒,道:“蔡卿,这次抚恤阵亡将士,以及奖赏有功将校的钱粮,可筹措好了?”
“回禀娘娘,老臣汇同户部,已经筹措了三成,户部再难为计。”蔡恒说着,解释道:“岁初,北境边军的欠饷补发,消耗了不少。”
天后目光投向气度儒雅的韦琮,问道:“韦卿,户部方面怎么说?”
尚书左仆射韦琮拱手道:“娘娘,国库钱粮不足,户部还在筹措,这二年朝廷连番用兵,又加之天灾不断,赈济灾民所费钱粮不少,而又大兴土木,如此林林总总,国库入不敷出,日渐空虚。”
这时,崔衍面色一肃,手持象牙玉笏,拱手道:“娘娘,臣请暂罢明堂之建,轻徭薄赋,精简军政,予百姓以休养生息。”
侍中卢德真出得朝班,拱手道:“娘娘,如今兵戈方止,朝廷国库空虚,当节省用度,微臣请削减宫中开支用度。”
姚知微等几人,闻听此言,都沉默不语。
因为这是现实的困境,而卢德真之言,属于车轱辘话,挑不出太多毛病。
只是明堂……乃是天后督促再三的工程,如何能够罢建?
赵王杨攸行却出得班列,驳斥道:“崔相此言差矣!修明堂,乃是为了宣彰皇室威仪,更可通天祷告,期求风调雨顺,海晏河清。此事经司天监和国师卜算过,乃大利社稷之事,况且,所糜费国帑也不多,一多半出自内帑,还有一些乃是京中富商捐输效纳,又与国库空虚何涉?”
崔相冷冷看了一眼杨攸行:“一两一粟都是民脂民膏,赵王何言与国库空虚无涉?”
杨攸行皱了皱眉,道:“崔相此言,就有些强词夺理了。”
长公主看着这一幕,暗道,杨攸行不擅辩论,不是善于清谈的崔衍对手。
崔衍出身世家,少年以辨才无双而出名,及弱冠,先被洪熙先皇拜为谏议大夫,后荣升国子司业、尚书右丞。
而后历任中书侍郎、寻迁散骑常侍,门下侍中。
五姓七望子弟,起步就是正五品上的清贵显要之职。
所以,自是对沈羡以少年之龄而登从五品上,心头忿然。
乡野村夫,也配与世家高门子弟相提并论耶?
“明堂事关国体,自太宗在时,就念念不忘,以宣示皇室威仪,如今修建已启,放弃更为劳民伤财。”天后暂且堵住了崔衍的嘴,道:“削减宫中用度,南烛,让殿中省操持此事,将一些年岁大的宫女和寺人,发放银钱绢帛,放归家中,与家人团聚。”
高延福连忙道:“奴婢遵旨。”
沈羡在下方听着天后处置政务,心头暗道,虽然刚毅果决,但有些时候难免受女身情绪化的影响。
而在沈羡“坐山观虎斗”之时,崔衍不依不饶,发难道:“娘娘,如今天下妖邪作乱,残害百姓,京中有人言,皆是朝中奸佞当道,还望娘娘亲贤臣,远小人!”
侍中卢德真在一旁犹如捧哏,手持玉笏,顺势问道:“崔相此言,让人费解,不知谁是贤臣,谁是小人?”
崔衍冷声道:“太宗曾言,小人善于察言观色,阿谀谄媚,故而帝王选人用人,当不可因喜而滥授名器,因怒而滥施刑罚,如来敬,囚徒出身,彼纠集泼皮无赖,告密诬陷,使百官人人而自危,如今臣闻御史台主审庆王一案,大肆诛连朝臣,动辄刑讯威逼,栽赃陷害,臣以为娘娘当罢其官,问其罪!”
中书侍郎乐思诲闻言,身形剧震,崇敬目光投向崔衍,心头连连叫好。
崔相公当真是国之柱石,此言说到他心坎儿去了!
沈羡在一旁听着,暗道,崔衍是站在了道德制高点上。
天后用周良尚可找补,用来敬,的确是有些不得人心。
而且来敬还引荐了曾以卖饼为业的侯思止、李仁敬、王弘义等引车卖浆之流,贩夫走卒之辈。
只是,崔衍忽而语气咄咄:“现在娘娘又因一时之喜,而选用一县吏之子,遽然而登从五品官阶,使佞臣因谄言而幸进,长此以往,人皆效仿,国将不国!”
说着,苍老目光看向一旁的沈羡,如看草芥。
显然以崔衍的眼力,已然猜出了沈羡的身份。
沈羡闻言,剑眉挑了挑,目中冷意寸寸而覆。
老匹夫,当真是不知死活,竟然把火烧在他身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