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沈斋此刻则是和相熟的两位同僚在二楼饮酒,耳畔时不时传来一楼大堂中的呼喝声:「你听说了吗,安州的妖魔被朝廷打败了。」一道带着几许浑厚的声音响起,嗓门颇大。
「听说领兵的是沈学士?」有人接话道。
又有人道:「他才多大,就能够领一方大军了?」
那嗓门大的男子笑道:「哎,这你就不懂了吧,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岁。」
「听说我在中书省的舅舅说,只怕沈学士回来要拜相了。」又有人开口道。
这分明是舅舅党。
有人唏嘘感慨道:「不到二十,位列台阁,当真是一代人杰啊,也不知谁家女子能够有幸嫁给这样的人物。」
有酒客笑道:「如此年轻有为,不得娶个五姓七望女?」
「崔卢那样的五姓七望女,可配不上沈学士!」
一时间,酒肆当中的酒客,议论纷纷。
神都城中的百姓,也在讨论最近发生在安州的妖魔之事,虽然没有亲眼见到那山河法镜中的景象,但通过一些朝臣的只言片语,也知道妖魔在安州残害世人。
当听闻领兵之帅乃是昭文馆学士沈羡之时,神都城中百姓又都议论纷纷。
沈学士的名头,如何不知?
先前在神都城中曾将崔卢两族年轻子弟打得鼻青脸肿,挂在宫城前的旗杆上,名动神都。
果然没有多久,沈学士就大胜魔道妖人,安州之祸自此解了。
二楼,临窗的包厢中一「沈兄,沈学士是你侄子吧。」殿中侍御史王弘倾听着下方热烈的喧闹,问道。
沈斋神色不自然,强颜欢笑道:「慕之的确是我侄子。」
一旁的左拾遗李渤,放下手中的茶盅,面上满是艳羡,道:「难道真的要入政事堂,拜为宰相?国朝开国之初,还没有这幺年轻的宰相。
他二十四五岁,也才担任七八品的小官几,但比自己年轻多的少年,竟已位列台阁。
如果是什幺天潢贵胄或者世家阀阅子弟,也就罢了,但仅仅出身县吏之子,就有这番际遇。
让人又羡又嫉。
沈斋心头有些不喜,语气不自然道:「市井贩夫走卒之议,岂可当真?宰相非年高德劭者不可担任,慕之虽然才情不凡,但想要拜相,也要个十来年沉淀才是。」
「也不好说,天后娘娘用人向来不拘一格,先前用沈学士为一道黜陟使,领神兵道行军总管,京中还有人说用差了,但现在不出一个月就平定安州妖祸,看来是要大用了。」王弘开口道。
拜相的确是大用。
因为纵然封赏沈羡,以冠军大将军足酬其功,但让其担任宰相,更多是要用其能。
沈斋此刻心头烦乱,只觉杯中的酒都有些了无滋味起来。
宰相,他这辈子都未必能够得着。
为什幺他穷尽一生都做不到的事,别人唾手可得?
如果是遥远的别人,可能还不会这般心态失衡,但偏偏是自家的侄子!
这就是人性,对远在天边的可能只是稍稍感慨几句,但近在身边儿的亲朋好友的成功,嫉妒的发狂。
因为远在天边,不具有同一性,而近在身边儿的成功,却照见了自己的无能和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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