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详略得当,也用了数十张纸。
因为除了楚天舒直接替换掉的那些官员,这里面还要提到沿海官场上,连带产生的影响。
流云府主看着看着,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等他看完之后,闭上眼睛,沉默了约有一盏茶的时间。
“老向。”
他缓缓睁眼,“你觉得这些情报里,最不对劲的是什么地方?”
向谈忠早有所思:“这人替换官员的速度太快了,南少林只是善于经营商,对八闽以外的官场未必有多少渗透。”
“可替换上来的这些人,似乎彼此之间稍一磨合,就可以顺畅的合作起来,说明他们的行事立场,大致是相近的。”
“我想不通,楚天舒为什么会对这些人这么了解?”
不同职位上的人,能不能合得来,是个很麻烦的问题,古今不知多少帝王将相,为此抓破了脑袋。
能合得来的,也可能要经过漫长磨合,合不来的就更别说了。
一拍即合的那种,则极有可能形成小山头,跟别的小山头之间,对抗更加激烈。
楚天舒替换上来的这些人,虽然也少不了相争,大体上却好像能连成一气,真是匪夷所思。
向谈忠迟疑道:“我有个猜想,他会不会是,流落民间的皇子?”
叶宗生愕然道:“什么?!”
“对官场情报如此了解,恐怕也只有朝廷的势力……有一点可能办到。”
向谈忠对这个猜想,越说越顺畅,“宫里这个皇帝,早年还是有点手段的。”
“或许他知道他这个位置养出来的人,被太多人盯着,将来纵然欲图振作,也难挽大势,所以把真正的精力用在了暗地里的这个皇子身上……”
叶宗生原本觉得荒谬。
只是听着听着又觉得,未必不可能啊。
老朱家的人都挺喜欢清洗官场的,不清洗的,多半是没那个实力。
如果楚天舒真是皇子,将来等他揭露身份,带着新班底,顺势把朝堂上犁一遍……
“你还挺敢想。”
流云府主也有点诧异的看着自己这位老兄弟,随即摇了摇头。
“但他能做这些事,绝不是因为暗地里有朝廷给他铺路。”
流云府主从舒适的太师椅里面站了起来,绕过书桌,走向门外。
“但我说的最不对劲的地方,不是这个。”
“我且问你,楚天舒是借南少林起事,但现在南少林有可能掌控楚天舒的全盘势力吗?”
向谈忠直言:“不可能。”
和尚们连八闽之地都控不住,严格来说,他们俗家弟子织成的关系网,才是八闽地方上的维系者。
诉求相同的时候,和尚们看似风光,但如果和尚超出了原本的诉求,那就不好意思了。
现在的俗家弟子们,在江浙各省也已经有了新的关系,并不那么依靠南少林。
“俗家弟子的派系,自己也不可能掌控大权,他们招募的乡勇太多了,教拳教字,乡勇们又跟各处工坊的同乡紧密联系,互为支撑,形成的影响,其实已经反超了俗家弟子本身,必须要借官场才能制衡。”
向谈忠举一反三,“单纯靠刚替换上去的官员,也不可能稳住大局,他们要依赖民间。”
向谈忠说到这里,也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
叶宗生说道:“按这个说法,他们麾下每一系的权柄都不够牢靠,岂不是很快就要争权?”
向谈忠怔怔道:“不。事实是,他们现在合作的很好,而且有越来越好的势头。”
“他们的好处,都依靠另一派系的帮扶,身份天然的不同,使他们根本无法代替另一派系的作用。”
“他们会对同伴的存在形成依赖,就算萌生争权之心,也会被这种相互依赖的大势压过去。”
向谈忠悚然惊醒,身体有点颤抖。
“只要这股大势养成,至少两三代之内,都不会有人能够成功争到最高的权柄,他们、他们的势力会飞快壮大。”
“但是在这个构架下。”
向谈忠没有说出后面的话。
流云府主帮他说了出来:“在这个构架之下,根本不需要一个单独的、最高的掌权者。”
“他们的干将,是在这场新的潮流中,一层层涌现出来的,没有人会比他们本身更了解各自代表的东西。”
“他们又习惯了相互依赖,自然会相互商议着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