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推开柴门,一阵橘黄色的光芒扑面而来,他重新回到了屋内,面前灯火下的景象,还是一成不变。
小桌案,蜡烛,白衣女君,摊开的佛经。
不知为何,每次看到这一幕,欧阳戎都有些微妙之感,包括这整间屋子,搭配上云想衣安静翻书的画面————给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感。
若要简单的形容,就是欧阳戎虽然和云想衣同处一室,但是云想衣和他好像不在一个空间维度一样。
她就像是桌上燃烧的蜡烛,或翻开的佛经,她是和整个屋内空间融为一体的,而欧阳戎则是个「外人」,进进出出,不属于这里。
没错,一句「不属于这里」,道尽了此种感觉,他不属于这里,而云想衣则相反,她就是完全属于这里————微妙之感,玄之又玄。
欧阳戎将水桶放回柴门边,又走去收起了云想衣用膳完毕、给她整理干净的食盒。
在他离开之前,朝书桌方向,微微弯腰示意:「神女,斋饭送完了,小人先回了。」
云想衣修挺背影对着他,没有出声,像是默然————或许有微微点头过,但欧阳戎眼神没有瞧见。
欧阳戎等了少顷,见云想衣还没明确回应,他也没再等待,转身推开柴门,缓步离开。
对于云想衣的反应,他是料到了的,也算是早就习惯。
这幺看,今夜算不是平安无事度过了。
欧阳戎在丙、丁牢房前说的那些话,应该没有招来祸患。
想到这儿,正在穿过瀑布的他,长吐了一口气。
回去的路上,已经是后半夜,明月隐入云后,不知去了哪里,茫茫一片乌黑,清凉谷内除了远处的瀑布水声外,万籁俱寂。
「消渴病————糖尿病吗,谌佳欣阿翁得的是此症,话说,以这个时代的医术条件看,此症确实是绝症无疑了,孙老道讲的倒也没错,没有唬人————」
欧阳戎缓步而行,摸了摸下巴,脸色有些沉思,嘴里有些呢喃:「不过,看小夫的意思,孙老道应该是有些法子的,只是不愿意说罢了,或者说,是懒得说,毕竟他一直被关在水牢内,出不去,做这种行善的事,可不像是他的风格————
「当初绣娘能把他请去龙城给我治疗,也是看在一些恩情面子上,最关键的是,绣娘能绕过云想衣,把他带出水牢————现在回看,绣娘确实厉害,能带一位罪囚脱离水牢————」
此刻,已经进去水牢送斋饭许久的欧阳戎,想到这儿,不禁有些感慨。
这座水牢的严密和诡异程度,他已经有过见识了,算是深有体会。
包括像现在,他和孙老道坦坦荡荡的说个亮话的机会都没有,连女君殿嫡系弟子谌佳欣也是躲在幕后,没有法子自己靠近————这也愈发验证当初绣娘身份的含金量了。
欧阳戎有些感慨。
少顷,他开始配酿起下次去和谌佳欣见面汇报的话语。
之所以要酝酿,是因为今夜的见闻不能全都说,特别是小夫叮嘱那些「经验之谈」。
其实某种意义是,孙老道的「无能为力」,对欧阳戎来说是好事。
因为他和谌佳欣的共同目标都是孙老道,若是孙老道直接交出消渴病的药方了,谌佳欣岂不是会直接走人,会不会卸磨杀驴不知道,但八成是要把他给撤走的,不准他继续待在水牢内,待在云想衣身边。
原因很简单,这就叫做远离案发现场、私藏作案工具,「坏事」既然办完了,自然是要销毁一切罪证的。
依照谌佳欣那性子,八成是会如此的,想都不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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