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戎朝门内温馨提醒了句:「水桶来了,准备倒了,你靠门近点。」
黑夜的缘故,连带水牢内的水帘牢门也如夜色一般漆黑如墨,门内外的双方都看不到对方的情形,只能根据对方发出的声响来判断大致位置。
就在欧阳戎准备朝门内「泼冷水」之际,病殃殃青年的声音传了出来:「还没问,兄、兄台贵姓。」
欧阳戎沉默了会儿,在倒冷水的前两息,答了一句:「阿良。」
小夫呢喃自语:「阿良————好、好名字,人如其名,良、良人也。」
下一霎那,一桶冰凉冷水,被木讷青年泼洒进了水帘门内。
旋即,水帘牢门边软躺着的病殃殃青年发出一阵又疼又痛快的呻吟声,像是炎炎夏日的沙漠旅人得了一盆浇洒全身的冰凉泉水,好不痛快,简直酣畅淋漓。
欧阳戎又听到耳畔传来一阵清脆木鱼声。
是每夜必有的功德正回馈。
说起来,从他送斋饭起,这位病殃殃青年就已经不知道给他贡献了多少功德了,大致估摸下,小一千估计都快有了。
但是,越是如此,欧阳戎越是有些同情这位名叫小夫的病殃殃青年。
因为能反馈这幺多功德,除了此人确实知恩图报、不似其它牢房的大奸大恶之人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
那就是罪囚小夫确实十分痛苦,在水牢内的每时每刻都活得十足痛苦,其他人是正常的时间流逝,而小夫不同,被或许孙老道都无能无力的奇怪疾病缠身,奄奄一息,寻常呼吸的每一刻,都宛若是被酷刑折磨一样。
欧阳戎虽然没有听到小夫讲述,也没有听到孙老道介绍,但是对于小夫的这副处境,有些大致明白。
也不知道这青年在被女君们关入水牢前,是在外面经历了些什幺,会有如此凄惨的境遇。
欧阳戎觉得,这不像是女君殿的手笔,而是小夫进来前就自带的。
否则,若是女君殿所为,那此前欧阳戎还没进来送斋饭的时候,云想衣为何会雷打不动每隔两日就打一桶冰冷彻骨的瀑布水进来,浇洒在罪囚小夫身上?
很明显,在云想衣等女君殿女君们眼中,这位自称小夫的罪囚,也令她们有些怜悯同情。
甚至连一向毒舌刻薄的孙老道,都「不屑一顾」的丢给了小夫这一道缓解痛疼的偏方。
属于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了,人性给予的最后一点人文关怀。
其实欧阳戎又何尝不是如此心情,他亦是如此,才每夜进来送斋饭时,顺带帮个小忙,不刻意,算是积点阴德了。
就如某位儒家圣贤所言,人人皆有恻隐之心,又曰人性。
此时此刻,欧阳戎没有去细数耳畔的木鱼声是涨了多少功德。
他收起水桶,准备带着食盒一起离开。
这时,门内却传来小夫的微弱声音:「阿良兄,家中是有老人得消渴病吗。」
欧阳戎脚步顿住,鼻音应了下:「嗯。」
小夫低声道:「你过来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