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五岳山君

水榭内,魏紫以心声问道:“你觉得郑先生如此作为,所谋何事?”

云杪一甩拂尘,微笑道:“我们何必庸人自扰,以人心算天心?只需作壁上观,拭目以待就是了。”

郑先生图谋之大,必然超乎想象。魏紫掩嘴娇笑不已。夫君向来自负,不承想还有心甘情愿自称“庸人”的一天。

远游路上,青同心湖之中,惊涛骇浪。

终于回过味来了。

能够让那云杪和魏紫一双仙人,发自肺腑敬若神明之人,还姓郑,能是谁?

重新戴上幂篱的青同,又掀起幂篱,转头看着陈平安,竟是用一种怯生生的神色口气,小心翼翼道:“之前诸多得罪之处,还望郑……陈先生大人有大量,莫要计较啊。”

既然怕那绣虎崔瀺,青同又如何能够不怕彩云十局的另外一位棋手,白帝城郑城主?

陈平安无奈道:“你跟云杪是用一个脑子吗?”

青同觉得自己又不傻,心中狐疑不定。

小心驶得万年船,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就当此人是那人了。

观道观碧霄洞主,当年离开桐叶洲之前,跟青同是有过一场道别的。

老观主还有过一场指点江山的评点天下豪杰之优劣,有那符箓于玄,纯阳真人吕喦,天师赵天籁,皑皑洲财神爷刘聚宝,趴地峰火龙真人,本该早已经是个十四境却失之交臂的韦赦,剑术裴旻,道士梁爽……至于怀荫之流,好像都不配被老观主拿到台面上说。

其中当然就有那位浩然天下的魔道巨擘,白帝城郑居中。

可以不用太过忌惮郑居中的人,整个浩然天下,至多一手之数。

除了“太过”一词,关键是老观主还补充了两个字:“现在。”

如果不是与老观主的这场闲聊,青同还真就不至于那么畏惧一个中土神洲的大修士。

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大不了就是井水不犯河水。

再说了,双方都是飞升境圆满,青同又是喜静不喜动的,只需要待在镇妖楼内,也不会主动去招惹白帝城。

最后老观主给出一个定论。

以后,少则两三百年,长则千年,届时五座天下加在一起,至多双手之数的山巅修士,可以与郑居中试着掰手腕。

若有一份崭新的天下十豪,必然有郑居中的一席之地。

陈平安笑道:“既然你这么敬畏郑城主,有没有想明白一个道理,修道之人,需要修力修心两不误。”

青同使劲点头道:“至理!”

陈平安哭笑不得,当真觉得有点窝囊了。

我辛苦问拳一场,再加上小陌一场问剑,原来都不如一个“郑先生”来得管用?

在去往中土穗山途中,青同一直在用眼角余光仔细打量身边青衫客。

最后发现对方有了个笑脸,好像想到了一件开心的事情,眼神温柔。

在十四岁那年,第一次离乡远游之后,陈平安走过很远的路,喝过很多种酒水,见过很多的人与事,却是每走过一年,就多一年没吃过月饼了。到底吃过几次?陈平安其实并不十分确定,在五岁之前,好像就只有两次?

哪怕是后来落魄山越来越热闹,人越来越多,朱敛管事情再滴水不漏,小暖树再细心,唯独都将此事给忘了。

陈平安打定主意,今年的中秋节,在落魄山,一定要赏月吃上月饼。

中秋明月,豪门有,贫家也有,极慰人心。

中土穗山。

山巅一尊双手拄剑的金甲神人,缓缓睁开眼睛。

这尊山君神灵,真名周游,神号大醮。

浩然天下九洲山河,天下山神第一尊。

周游打量起那个站在万里之外的青衫剑客。不远不近,此人恰好在北岳地界的边线,身边还跟随一个扈从。

周游微微皱眉,心念一起,梦境粉碎,天地间出现一阵细微的瓷器裂缝声响。

周游眺望那位远处的青衫客,问道:“你是如何做到这一步的?”

毕竟强行拖曳一位中土大岳山君进入某种梦境,飞升境巅峰修士都做不到。

何况谁吃饱了撑着做这种勾当,这可不是一件什么好玩的趣事。

当然,北俱芦洲的那个火龙真人除外,而且做了两次,第一次是火龙真人从仙人境跻身飞升境的证道之举,他曾经梦游五岳湖渎。第二次则是老神仙纯属无聊,用火龙真人的那套说辞,就是贫道穷啊,都买不起一条跨洲渡船,贫道就只能用个偏门术法,饱览大好河山了。

年轻隐官神色诚挚道:“约莫是心诚则灵,时来天地皆同力?”

身材魁梧的金甲神人深呼吸一口气,呵呵一笑,抬起一只手掌,以掌心轻拍剑柄。

他娘的,很熟悉,再熟悉不过了,因为一听就像是老秀才的口气。

周游与陈平安,其实见面多次了。

上次是参加文庙议事,双方并无半句言语。年轻隐官貌似有几分心虚,不敢与这位穗山大神套近乎。

毕竟第一次“做客”穗山,陈平安还是个懵懵懂懂的草鞋少年,就曾持剑劈开穗山的山水禁制,犯下大不敬之举。

这场变故,惹来不少中土山巅修士的猜疑,之后祠庙便收到了一大堆拐弯抹角问询此事的书信,周游也懒得回复。

是不是青冥天下那位真无敌,离开了白玉京,仗剑远游穗山?或是剑气长城的那几位刻字老剑仙,与穗山翻旧账?

要说浩然本土剑修,谁敢如此僭越行事,想去功德林吃牢饭读圣贤书吗?

此外犹有一次,只是双方并未碰头,陈平安被强拉来此,与至圣先师见面。

当时周游不宜现身,免得泄露天机。

陈平安作揖致歉道:“年少无知,行事冲动,多有冒犯。”

周游摇头道:“就是一件无心之举,你不用太过在意。”

冤有头债有主,穗山被剑劈开禁制,周游对那草鞋少年没有任何成见,要算账也要算在牵线搭桥的老秀才头上。

只是老秀才当年厚着脸皮,还从穗山拐走了一枚名为小酆都的上古剑丸。

此物根脚,有点类似紫阳府吴懿赠送的那枚“泥丸”剑坯,都是治所位于中土五岳的驻地真人所炼至宝,别有神通,如同兵符,而且与一山结下善缘之人,手持信物入山,就可以开启真人洞府遗址大门,至于之后是入宝山而空回,还是满载而归,都说不准。

可惜陈平安在之后的修行路上,机缘未到,始终不得其门而入,只是将其勉强炼为本命物,却依旧未能成为货真价实的剑修。而且出身骊珠洞天的陋巷少年,那会儿心思单纯,未能听出老秀才的某种暗示,故而一直未携带此物赶往穗山游历。要是在第二次游历剑气长城之前,陈平安可以先走一趟中土神洲和穗山,在此修仙法得道缘,最终炼剑成功,那么再去剑气长城就要少掉许多坎坷了。

关于此事,老秀才和周游早年有一场复盘,老秀才悔青了肠子,揪心不已,只说失策了失策了,怨自己。

原来当年陈平安还没有喝过酒,只听文圣老爷说穗山的果酿是世间一绝,少年哪里会当回事,加上脸皮又薄,只觉得自己莫名其妙一剑砍了人家山门的山水阵法,还有脸去讨要酒水喝?可要说老秀才那会儿改口说一句,穗山大神最是大方,是个豪气干云极有江湖气的,山中遍地是神仙钱,运气再一般的人,都可以捡着一些,你不捡那山神还不高兴……你看陈平安会不会屁颠屁颠来穗山,寻道入山访仙?一天不过十二个时辰,说不定十一个时辰,都能瞧见少年低头走路的身影。

周游可以不去看老秀才那副抓耳挠腮、捶胸顿足的懊恼模样,可是耳朵里逃不掉老秀才婆婆妈妈的聒噪絮叨,实在是不胜其烦,只好说了句:“走些弯路,多吃些苦,何尝不是好事。”

结果周游不说话还好,一听这个,老秀才就像终于找到理由开始跳脚骂人了:“混账话!个儿高,站得还高,年纪大本事更大,就喜欢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吧?吃苦?你还要那孩子如何吃苦?!”

周游不以为然道:“出身市井陋巷,年幼失去双亲,无力读书,孤立无援,只得四处游荡,辛苦求活。说实话,这点磨难不算什么,在我这中岳地界,不说一万个与陈平安有差不多处境、经历的同龄人,给你找出几百上千个,不是难事。”

老秀才喟叹一声,大概不愿多说此事,只以一句“麻木不仁,你懂个屁”结束话题。

苦中作乐,只是处世法,苦不自知,才是立身道。

中土穗山,巍峨无双,发育万物,峻极于天。

五岳山势必要穹与隆,峻极于天,水渎宜深且阔,源远流长,与海通气。

故而又有儒家圣贤为此注疏,圣人之道高大,与山相似,上极于天。

站在陈平安身边,这还是青同第一次亲眼见到穗山的壮丽景象,不愧是浩然天下独一份的。

难怪至圣先师会选择此地作为临时“书斋”道场,与那托月山大祖遥遥斗法。

青同先前跟着陈平安游历过的宝瓶洲五岳,只说山水蕴含的天地道气,与之相比,简直就是地仙之流的中五境练气士,遇到了一位飞升境。

穗山的果酿,与竹海洞天的青神山酒水、百福地的百酿齐名,此外山君庙的素斋,更是名动九洲。

神号大醮的周游,地位崇高,神通之广大,传言比其余四位中土山君要高出一大截。

按照老观主的说法,这周游只要在穗山地界,就可以视为大半个十四境修士,仅次于那置身于功德林的经生熹平。

周游与陈平安说道:“你我在山门相见。”

陈平安手中多出一根行山杖,点点头,一步走到穗山的山门,显然是得了周游默许,以一条光阴溪涧作为长桥,跨越万里山水。

在这梦境之内,如果青同有意隐匿行踪,那么青同与陈平安的关系,就像一条夜航船之于浩然天下。

青同刚想要挪步,察觉到那尊金甲神人的凌厉视线,只得立即停下身形,伸出两根手指,扶了扶幂篱边缘,以表歉意。

就凭你桐叶洲青同,也想踏足我穗山神道?中土文庙颁发的通关文牒呢,不然你去与礼圣讨要一道口头旨意?

周游现身山门口,旁边立有一道巨大石碑,刻有“惟天在上”四字。

双方一起拾级而上,沿途多胜景,诸多远古石碑的龙章凤篆和天书符箓,被光阴长河漫灭剥蚀,后世人皆不识其中真意。

穗山石刻,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皆冠绝天下,现存碑碣数千座,摩崖题刻更是多达万余处。

据说浩然天下的所有穗山碑拓,只要是出自山上谱牒修士的手笔,都是要按期与山君府分账的。

周游与南海水君李邺侯是差不多的意思,只不过这尊穗山大神要说得更清楚。

“你知不知道,未来功德一物会变得很金贵,再不是什么鸡肋,尤其是那些立有战功的飞升境修士,会将此物视作破境的大道契机之一,只要有功德庇护,就像置身于一处天时地利兼备的绝佳道场,此后修行一途,就可以事半功倍,即便最终闭关失败了,破境不成,也无太多的后遗症。对刘聚宝、龙虎山赵天籁之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就有希望水到渠成,对皑皑洲韦赦之类,更是久旱逢甘霖,柳暗明又一村。”

“只说接下来那场三教祖师的散道,原本像你这种有大功德在身之人,得天独厚之丰沛,便是我都要羡慕几分。”

“再说了,地陷东南,已是定局。兴许别人不清楚内里玄机,你岂会不知?随后整座浩然天下的气数流转,就会自然而然从八洲别处,尤其是从西北方,往桐叶洲那边倾斜,这是大道所在,如水流自高往下,本是大势所趋,这也是那个青同袖手旁观依旧底气十足的根源所在,因为青同大可以坐享其成,我就想不明白了,要说你被蒙在鼓里,也就罢了,可既然心里有数,你急个什么?”

“你无异于用自身三四成的功德,为桐叶洲换来一两成的收益,这笔账,都算不明白?”

“陈平安,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说出来,好让我笑上一笑。”

挨了劈头盖脸一通“训斥”,陈平安却面带笑意,如果不是自家长辈一样的前辈,说不出这种怒其不争的气话。

金甲神人瞥见年轻人的脸色眼神,没好气道:“我跟老秀才熟,不等于我跟你熟。”

“道无偏私,法如雨落。”陈平安轻声解释道,“在这场恩泽人间大地的滂沱大雨中,我身处其中,不能例外。我当然可以学那青同坐等福缘,但是这里边有一个问题,我是练气士,更是剑修,用功德换来的破境,哪怕是一场接连破境,比如直接从元婴变成玉璞再成仙人,从一位纯粹剑修的长远未来看,也是得不偿失的,这笔账可能得这么算。”

拿起手中行山杖,陈平安指了指山腰,再抬高几分,指向穗山之巅,缓缓道:“走得快,然后就只能在那边打转儿,可要是走得慢些,却能一直走到山顶才停步。”

周游笑道:“一位大剑仙,在隐官看来,就这么不值钱了?”

陈平安能够这么想,不能说全错,算是一种舍近求远。可问题在于,一位仙人境剑修,哪怕是在中土神洲,都称得上是一方豪雄。

果不其然,陈平安给出那个最终答案:“我要成为一位十四境的纯粹剑修。”

周游听闻此语,久久无言。

十四境修士已算凤毛麟角,跻身十四境的剑修,更是杀力惊人,那么拥有“纯粹”二字的十四境剑修?浩然三绝之一的剑术裴旻,不就一直被这两个字阻挡在门外数千年之久?

陈平安继续说道:“如果那笔功德馈赠,我自己就能决定怎么用,比如拿来换取一大笔神仙钱,或是为落魄山和仙都山赢得某些天材地宝,我为自己也好,为两座宗门山头做长远考虑也罢,肯定会预留一小部分功德在手上。可能这次梦中神游,我就会‘只游水府见水神,不拜山头见山君’了。”

周游说道:“倒也能算是一种君子爱财,取用有道。对了,陈平安,上次文庙议事,你怎么连个贤人都没有捞到手?”

文圣一脉那拨再传弟子当中,李宝瓶已是君子身份,是位名副其实的女夫子了,此外李槐和大骊侍郎赵繇都是贤人头衔。

而陈平安的学生当中,又有个读书种子曹晴朗,所幸此人,好像是与师祖和先生都不太一样的读书人。

陈平安说道:“前辈要是愿意举荐一二,在文庙说几句公道话,晚辈在此先行谢过。”

周游笑道:“举贤不避亲,也轮不到我一个文脉外人。”

文圣一脉几位嫡传当中,肯定只有这个年纪最小的家伙,说得出这种话。

也难怪老秀才最偏心关门弟子,最像他嘛,最爱喝酒,脸皮厚,有长辈缘。关键是陈平安还找到了媳妇,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算是为文圣一脉“破天荒”了?

只说长辈缘一事,崔瀺这位昔年文圣首徒,才气太高,故而哪怕绣虎明明温文尔雅,神色和煦,待人有礼,却依旧会给人一种气势凌人的错觉,而弟子齐静春因为深居简出,极少外出游历,刘十六因为出身,没有几人能与他比道龄,故而浩然天下有几个“长辈”敢以长辈自居?至于那个公认是“文圣一脉惹祸精”、脾气最差的左右,练剑之前,就是一副天生的冷面孔,练剑之后,更是连累老秀才四处赔笑脸与人登门道歉。

陈平安笑问道:“前辈能不能让青同道友破例跨入地界,做客山中,这家伙对咱们穗山的素斋,神往已久。”

周游不置可否,呵呵一笑:“怎么就是‘咱们穗山’了?”

陈平安说道:“既然前辈与先生熟悉,是莫逆之交,晚辈与穗山怎么都能算个‘半熟’。”

周游提醒道:“既然只是半生不熟的关系,那就别打那些碑刻文字的主意了。”

陈平安问道:“那炷山香?”

周游点头道:“没有问题。”

老秀才确实有个能为先生分忧的好学生。

等到将来这场缝补地缺的事迹,真相大白于天下,呵呵,以老秀才的一贯作风,别说文庙那帮陪祀圣贤要被烦得不行,恐怕到了礼圣那边,老秀才都要撂几句话。

但是老秀才也有可能会难得沉默。如读一本好书,不舍得分享。

乖乖站在原地等消息的青同,心湖中蓦然间响起了一道来自穗山的法旨,竟然是准许青同登山游览,入山吃一碗素面。

那尊神人,金身无漏,以青同的望气术看来,就是一种“山高几近与天齐”的雄伟气象,以至于青同总觉得,在这中岳地界,周游若是从穗山那边一剑递出,自己可能就不用回桐叶洲了。

所以侥幸得以去穗山吃碗素面再走,真是意外之喜,青同毕恭毕敬遥遥行礼,与周游道谢过后,这才与那陈平安有样学样,到了山脚那边。哪怕今天是大年三十,沿着那条主神道登山烧香的善男信女,依旧是络绎不绝,人声鼎沸,穗山如此香火鼎盛,难怪周游能够淬炼出那尊金身。

青同重新头戴幂篱,隐藏在凡夫俗子队伍中,走在那条熙熙攘攘的山道中,青同沾沾自喜,神色颇为自得。

跟着郑先生厮混,真是不愁吃喝呢。看看,穗山大神都要给一份面子的。

周游带着陈平安来到穗山之巅,登高远眺,叫人只觉得此山之外众山皆小。

有人曾说,神道混沌为一。有人却说,吾道一以贯之。

至于双方,孰是孰非,到底谁是万物归一,谁是一生万物,暂时看来,未有答案。

周游问道:“这青同为何会觉得你是郑居中?”

陈平安坦诚道:“是被九真仙馆的云杪误导了。”

周游笑道:“好像聪明人最怕郑居中。”

陈平安点头道:“太聪明的人,都会怕那个最聪明的人。”

周游眼神玩味,斜了一眼陈平安。

陈平安心中了然,摇头道:“我可能这辈子都无法达到师兄和郑先生的心力境界。”

青同没敢一路慢悠悠散步登山,此刻已经在山君祠庙附近的一座面馆落座,吃起了一碗热腾腾的素面,滋味绝好,名不虚传。

周游说道:“原本属于那枚小酆都剑丸的机缘,过时不候,如今已经落别家。”

陈平安洒然笑道:“就当是命里八尺莫求一丈了。”

周游点点头,若是没有这份胸襟气度,还求个什么十四境的纯粹剑修,说道:“不比其余八洲,尤其那宝瓶洲和北俱芦洲,一个毕竟是你的家乡,一个是隐官身份最为管用,都与你天然亲近。但是这中土神洲,向来最重礼数,一个人年轻气盛与无视规矩,是两回事,其余山君府,我先帮你打声招呼,就说你接下来会神游五岳,如何?”

陈平安当然不会拒绝,道谢一声。

就当是让青同好好吃完那碗素面了。

临行之前,陈平安与山君周游抱拳致谢:“穗山是我先生唯一一处开心饮酒之地,以后只要有用得着落魄山和青萍剑宗的地方,晚辈但凭差遣。”

周游没有与年轻人客气。

是要比老秀才厚道一点,周游没有半点觉得陈平安是在说些惠而不费的场面话。

三教祖师散道之后,就会是一场数座天下万年未有的新局面。

只说那些再无约束的十四境修士,想来都会一一现身,而且都会各有出手。

大道之上,乱象四起。

阳谋阴谋,纷至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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