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只是朱颜改》:故地重游如翻书

杜俞自然是有修行符箓资质的,不然当年也无法将属于“山上家学”的驮碑符和雪泥符教给那位自称陈好人的剑仙前辈。

看得出来,这两道仙箓,和寻常那些拿来防止鬼打墙的山水符极不一样。

一位大髯汉子从祠庙塑像中现出真身,飘落在地,笑问道:“又摊上事了?”

杜俞惨然一笑,还真被说中了。

来随驾城火神祠庙之前,杜俞还曾偷偷走了一趟苍筠湖,找到了那个湖君殷侯。对方倒是没有落井下石,听过了杜俞的遭遇后,只说小小苍筠湖是决然护不住他杜俞的,让他赶紧另谋出路。

那位湖君还算讲义气,临了问他需不需要跑路所需的盘缠。

“庙小,待客不周。”汉子一招手,从墙角那边驾驭过来两条并排长凳,还给杜俞丢过去一壶酒,“说说看,犯了什么事,我这点微末道行,帮忙是肯定帮不上了,但是请你喝酒,听你吐吐苦水,还是没问题的。”

杜俞这一路奔波流窜,精疲力尽又提心吊胆,这会儿一屁股坐在长凳上,抬手接住酒壶,仰头狠狠灌了一口:“其实不该来这里的,一个不留神,就会连累庙尊老爷惹上山水官司,回头要是有仙师找上门来盘问,庙尊就只管照实说我确实来过此地,莫要帮我遮掩。至于犯了什么事就不说了,能够在火神庙这边喘口气,已经是万幸了。”

大髯汉子笑了笑,不置可否,问道:“要不然我让庙祝炒几盘下酒菜?小庙后边就有灶房,要是嫌弃我家庙祝厨艺不行,可以让他去随驾城里边买些消夜吃食回来,我晓得几个苍蝇馆子,手艺不错,价廉物美……”

杜俞连忙摆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光喝酒就成。”

看着眼前这个风尘仆仆疲态尽显的修士,大髯汉子抚须而笑:“都是观海境的神仙老爷了,还闹得这么狼狈?”

杜俞苦笑道:“喝过酒,打算去别处碰碰运气,再不行,就只能跑去宝瓶洲避风头了。”

大髯汉子点头道:“看来麻烦不小。”

杜俞打算死马当活马医了,在这边缓过一口气,今夜离开随驾城后,便走一趟浮萍剑湖!

万一那个名叫周肥、出手阔绰的家伙,真是那个能够让郦剑仙都念念不忘的姜尚真呢?

当年替陈前辈看家护院,负责照看那个襁褓里的孩子,有人翻墙而入,说话很不着调,自我介绍了一句,却是弯来绕去说什么“生姜的生,崇尚的崇,真假的假”。当时杜俞就回骂了一句“我是你姜尚真大爷”。

只不过那人唯一和姜尚真相似的地方,就是……有钱!当年给杜俞的见面礼,一出手就是一枚金色兵家甲丸,竟还是在山上价值连城且有价无市的金乌甲。

万一真是那个姜尚真?一洲山上都说浮萍剑湖的女子剑仙郦采和姜尚真不是道侣胜似道侣。现在的问题在于,即便自己可以活着走到浮萍剑湖,如何见得着郦剑仙的面,又是个天大麻烦。

大髯汉子笑道:“先来找我,就算找对了。”

杜俞一头雾水。

汉子晃着酒壶,老神在在道:“陈剑仙之前来过这边,好像早就料到有今天之事了。嗯,也不能这么说,算是陈剑仙的未雨绸缪吧,他让我帮忙捎些话给你。”

一听到是那位好人前辈,杜俞顿时精神一振,安心几分。

即便无法解燃眉之急,可在人生最为落魄时,杜俞好像只是听旁人聊几句,便如渴时有人递来一瓢清水。

大髯汉子笑道:“他说了,只要是占理的事情,让你觉得问心无愧,你就去找离这边不算太远的金乌宫,找剑仙柳质清求助,如果觉得柳质清剑术不够高,一个元婴境剑修依旧解决不了麻烦,就去太徽剑宗找宗主刘景龙。”

“要是麻烦很大,让你觉得连刘景龙都没法子摆平,就让你直接去趴地峰,找那位火龙真人。”

“不管找到谁,就说你叫杜俞,是陈好人在随驾城认识的江湖朋友,就一定能喝上酒。”

“这只是一种法子。如果情况紧急、形势险峻,还有另外一种临时抱佛脚的法子。你可以就近找人,比如在一洲最南边,就去骸骨滩找披麻宗,去木衣山找竺泉,或是韦雨松、杜文思他们,找到其中任何一人就行。在一洲中部,就找济渎灵源公沈霖,或是龙亭侯李源,此外云上城沈震泽,东南边那边的春露圃唐玺、宋兰樵等,彩雀府孙清、武峮等,都是可以的。如果不是特别着急,却无法赶远路,就给上述任何一座山头飞剑传信,只是记得在信封上的寄信人一事上,动点手脚,找个人冒充,免得密信被晾在一边,白白耽误事。”

“陈剑仙还说了一番言语,之所以没有将这些事情,通过鬼斧宫给你留下一封书信,是担心把你的江湖胆子给撑大了,对你反而不是什么好事。像你往常那样,胆子小一点走江湖,就挺好的,可以尽量不惹麻烦。所以陈剑仙喝酒喝到最后,与我笑言一句,希望我没机会跟你说这些,但是如果真有这么一天,就像今天见着了你杜俞,也让你不用怕事,出门在外靠朋友,反正他的朋友,就是你杜俞的朋友。”

看着那个呆若木鸡的傻子,大髯汉子笑呵呵道:“傻眼了?正常,我也觉得陈剑仙是在说笑话。”

要说认识金乌宫柳剑仙、太徽剑宗的刘宗主,是信的。可要说去了趴地峰,只需要报上名字,就能够让火龙真人帮忙,真不信。

当自己是龙虎山大天师吗?还是那位当年拦下北俱芦洲跨海剑修的文圣老爷?或者你小子跟赵天师、文圣都很熟?

不过酒桌上的大老爷们,还是个年轻剑仙,喝点酒,说点大话,吹吹牛皮,又不犯法。

杜俞咽了口唾沫,问道:“那位好人前辈,到底姓甚名谁?”

大髯汉子有些无语,愣了愣,指了指眼前这个兵家修士,气笑道:“杜俞,你真是个人才。”

跟在那位剑仙身边那么久了,竟然跟自己一个德行,只知道对方姓陈?

你杜俞好歹和那位年轻剑仙是实打实患难与共过一场的。当年在随驾城闹出那么大的动静,都扛下了那场天劫。

杜俞有些难为情,自己确实不知道更多了,那位剑仙前辈行走江湖喜欢自称“陈好人”。

早年一个叫郑钱的少女,跟一个叫李槐的儒士,他们好像曾经去鬼斧宫那边找过自己,不过当时他不在山上,后来听说了,也没多想。

再后来倒是有个同名同姓的年轻女子,在中土大端王朝和曹慈接连问拳四场,杜俞当然听说了一些江湖上的小道消息,只是也没多想。不然还让杜俞怎么多想?那个能和曹慈问拳的郑钱,还能是那个主动找过自己的少女啊?

杜俞喝完一壶酒,胆气横生,抱拳告辞离去,大髯汉子也没有挽留,抱拳而笑:“一路顺风。记得有空再来喝酒,上三炷香都是可以的。”

悄悄离开随驾城后,杜俞一路上尽量拣选那些人迹罕至的荒郊野岭,绕开诸多山头门派和仙家渡口,终于到了金乌宫山门口。

杜俞硬着头皮自报名号:“鬼斧宫杜俞,求见柳剑仙。”

那门房修士倒是知道鬼斧宫和这个名叫杜俞的兵家修士,毕竟杜俞的父亲是金铎国那对山上道侣的嫡子,只不过门房修士也就仅限于听过一耳朵了。

金乌宫门房修士笑道:“就算你爹娘来了,都见不着咱们柳师叔祖。”

自家那位师叔祖,可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着的。

天下公认,北俱芦洲的元婴境剑仙分量之重,仅次于剑气长城的元婴境剑修,不掺水的。

门房修士挥手道:“杜俞,走吧,别自讨没趣了,也别害我讨骂。”

柳师叔祖是出了名的性情寡淡,远离红尘,除了早年在春露圃玉莹崖那边认识了个年纪轻轻的外乡剑仙,双方关系极好,此外几乎就没什么山上朋友,可能太徽剑宗的刘宗主得算一个,师叔祖拜访过翩然峰,传闻双方喝过酒,当然是输了,刘宗主的酒量之无敌,一洲皆知。故而别说是杜俞,就是鬼斧宫宫主的山上关系,都够不着自家柳师叔祖。

杜俞急得直挠头:“这位仙师,帮帮忙,我有个朋友是柳剑仙的朋友,让我有事可以来找柳剑仙……”

门房修士气笑道:“我有个朋友的朋友的朋友,他认识指玄峰一脉的弟子,而这位道士又是袁真君的徒孙,那我是不是就跟袁真君是朋友了?”

杜俞实在是没辙了,刚想要扯开嗓门喊柳质清的名字,门房修士抬起一手,指了指空中那座闪电交加的雷云,微笑提醒道:“杜俞,劝你别做傻事,我们金乌宫的规矩都在那边呢。”

杜俞走出去几步,转头望去,甚至都不知道柳剑仙在金乌宫哪座山头修行,又不愿就此离去,便远远蹲在路边,狠狠甩了自己一耳光,让你喜欢管闲事,没有陈前辈的本事,偏喜欢强出头做好事。实在不行,就只能走一趟浮萍剑湖了,怕就怕重蹈覆辙,继续吃闭门羹。

一道剑光悄然离开金乌宫一处山巅,来到杜俞身边,问道:“你就是杜俞?”

杜俞抬起头,一脸茫然,来者少年容貌,头别金簪,身穿一袭白玉长袍。

杜俞疑惑道:“你是?”

是金乌宫某位路过山门的嫡传弟子?

那人开门见山道:“我叫柳质清,就是你要找的人。”

杜俞急匆匆起身,正要客套几句,柳质清已经说道:“说吧,是想让我找谁,找哪座山头的麻烦?”

杜俞愣在当场,这位柳剑仙就不问问看是什么事吗?

“你既然是陈平安的朋友,我就信得过你。”约莫是看穿了杜俞的心思,柳质清扯了扯嘴角,大概就算是笑脸了,“既然你愿意来找我,就是信得过我的剑术了,所以只管带路即可。”

这么些年,杜俞还是一直在江湖浪荡厮混,其间只回过两趟鬼斧宫,一次是山门庆典,一次是娘亲的寿诞。

对山上的壮举事迹,一些个风吹草动,杜俞历来不感兴趣,反正都是些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天边事,自顾自混我的江湖就好了。

难道那位陈好人,剑仙前辈的真名,就叫陈平安?

这个名字……不太仙气,但是……挺好的。

只是为何在北俱芦洲,好像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北俱芦洲剑修再多,再剑修如云,以陈前辈的境界和剑术,杜俞再懒得在山水邸报上边钱,再不喜欢去仙家渡口逛荡,怎么也该听说过的。

反正杜俞这辈子就没打算跟山上神仙套近乎,老子那冤枉钱做什么,喝酒不好吗?虽说杜俞偶尔还是会乘坐一趟仙家渡船,只是都住那种最便宜的房间,除了那笔渡船费用之外,绝对不会有任何额外开销,想赚我的神仙钱,做梦去。一枚雪钱就是一千两白银,老子在山下任何一国江湖,不能是腰缠万贯的有钱大爷?

杜俞小心翼翼问道:“柳剑仙,陈前辈提起过我?”

柳质清点点头:“当然,说你是他的朋友,而且救过他。”

说到这里,柳质清忍不住仔细打量了一眼杜俞,一个救过陈平安的人?这要是传出去,只说在剑修如云的北俱芦洲,这个鬼斧宫兵家修士的护身符、保命符有点多。

唯一的问题,是那些去过剑气长城的剑修,未必肯相信一个观海境的兵家修士对隐官大人有救命之恩。

杜俞脸皮再厚,也有些遭不住,陈前辈哪里需要他救。他当年也就是脑子一热,去见了正在养伤的陈前辈一面。

陈剑仙也真是的,在他朋友这边,都愿意说这些有的没的,不怕被朋友笑话吗?不过也对,好像确实是好人前辈会做的事情,恐怕这也是自己能够在山下江湖中遇到陈剑仙的原因吧。

柳质清问道:“是多管闲事惹出的祸事?”

杜俞有些赧颜,轻轻嗯了一声。

柳质清笑眯起眼,拍了拍杜俞的肩膀:“很好,从今天起,欢迎来此做客。”

杜俞既忐忑,又荣幸,只得客气道:“不敢。”

柳质清:“嗯?”

杜俞立即见风使舵:“敢的,为何不敢。柳剑仙都敢认我做朋友,我为何不敢高攀柳剑仙?”

柳质清忍了忍。很好,一看就是陈平安的江湖朋友。

之后杜俞与柳质清解释了那桩麻烦的缘由,原来与那个财大气粗的琼林宗有关。

钱能通神,琼林宗这么多年打着追杀蛮荒妖族余孽的幌子,大肆搜捕山泽精怪、各路山野水族,贩卖牟利,挣了个盆满钵盈。那个桐叶洲小龙湫打造出的野园,与之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手段拙劣,而且几乎没什么盈利。琼林宗的山上盟友、生意伙伴遍及一洲,而且底蕴越浅薄的山头门派路数越野,挣钱手法越凶,再者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会唯琼林宗马首是瞻的山上仙府和江湖门派,可想而知,都是些掉到钱眼里出不来的货色,故而许多与世无争的本土妖族修士,就被殃及池鱼了,但是琼林宗修士手法隐蔽,出手又快,很难被外人抓住把柄。

恰好杜俞在江湖上闯荡,就认识了一位下五境的妖族修士,是个心思单纯的少年,常年守着一座市井宅子,偶尔会去天桥听说书逛集会,其实那头小精怪刚刚炼形成功没几年,杜俞先后救了少年两次,凭借身上那件金乌甲,挡下了两拨修士的追捕,但最终还是没能救下少年。因为最后一次,一位琼林宗的祖师堂嫡传亲自露面,是位极为年轻的金丹境地仙,听说是琼林宗掌律祖师的得意弟子,如果不是对方忌惮杜俞手中的那颗核桃,被泼了一大桶脏水的杜俞也逃不掉。那个年轻金丹境心思缜密,行事狠辣,早就编派好了小精怪的“根脚”和包庇一头蛮荒妖族的证据,小精怪没什么江湖经验,不愿意连累杜俞,便傻乎乎主动认罪画押了,如今生死不知,杜俞只知道少年被带到了一处琼林宗藩属山头。

杜俞觉得这样不对,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何况那场大战,蛮荒天下被大骊铁骑阻拦在宝瓶洲中部,都没打到北俱芦洲。虽然确实会有些蛮荒妖族修士四处流窜,可是太徽剑宗和浮萍剑湖、清凉宗在内的修士,当年早就在一洲沿海地界严密布防了。

杜俞一想到这些,便红了眼睛。不单单因为自己的遭遇,还因为连累了爹娘和鬼斧宫。

那厮就曾扬言要亲自走一趟鬼斧宫。

逃亡路上,杜俞偶尔也会后悔,早知道就不混江湖、当什么好人了。所以今天被柳剑仙说成是什么朋友,杜俞心里反而挺难受的。

境界这么低,心性这么差,这样的朋友,剑仙愿意结交,我杜俞也没脸认。

“是琼林宗?那我得喊一两个剑修同行。”柳质清眯眼说道,“光凭我现在的境界,公然问剑不难,就是很难砍到对方的祖师堂。”

杜俞听得心惊胆战,其实自己就是求个公道,让琼林宗放了那头精怪就可以,最好是让那个年轻地仙不要再纠缠自己,琼林宗事后也不要对鬼斧宫记仇。不然以琼林宗的广大神通,只需要暗中作梗,鬼斧宫用不了几年就会陷入困境,形同封山。

柳质清明显知道杜俞的想法,说道:“杜俞,问剑一事,你不用露面,事情肯定会帮你解决。那头小精怪只要暂时没死,就一定救得出来,可如果已经死了,就帮你讨要一个公道,这一点,你自己要做好心理准备。此外真有什么后遗症,交给陈平安解决就是了,他最擅长收拾烂摊子,我可以替他保证,绝对不会殃及鬼斧宫。”

杜俞摇摇头,试探性说道:“真的不用问剑,只要柳剑仙帮忙开口求情,想来琼林宗不会强行留下一头下五境精怪,我到时候愿意钱。”

“我不愿意难得出门走一趟,去跟什么琼林宗求情。”柳质清说道,“杜俞,境界低的,就听境界高的。”

杜俞倍感无奈,剑仙就是剑仙,说话就是霸气。

柳质清见杜俞当真了,解释道:“是句玩笑话。”

杜俞只得违心道:“晚辈听出来了。”

柳质清说道:“放心吧,我不会莽撞行事。”

之后柳质清带着杜俞返回自家山头,让杜俞稍等片刻,他先飞剑传信两封,分别寄往浮萍剑湖和太徽剑宗。

之后柳质清祭出一条符舟,登船后,提醒道:“杜俞,接下来我们要去两个地方,在这期间,你先炼气养伤,不可分心。这段时日的仓皇逃命,让你心神有些受损,要是不注意,就会成为道心上的瑕疵,将来无论是结丹还是孕育元婴,都会有很大麻烦,一旦道心不够圆满,想要跻身上五境,就比登天还难了。传闻心魔就如春草,生发于道心缝隙间,能够与心神山岳连根通气,不知不觉鸠占鹊巢,若是心魔不断获得滋养,最终便会成为一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化外天魔。所以越是老元婴,越是闭关,越坐越死,越容易形神腐朽,根源就在这里。”

柳质清递给杜俞一只瓷瓶,里边装了几颗安神凝气的仙家丹药,算不得品秩多好的灵丹妙药,是金乌宫祖师堂嫡传的标配。柳质清说道:“每服下一粒药,就收敛心神默然吐纳,争取在运转一个大周天内,就将丹药灵气汲取完毕,化为你几处本命气府的灵泉积蓄。”

杜俞在渡船上呼吸吐纳,昏昏沉沉,突然听到柳质清说道:“到了。”

杜俞睁开眼,低头俯瞰下去,一处湖泊,岛屿众多,如碧玉盘中青螺蛳。

柳质清找到了浮萍剑湖的大弟子荣畅,一位元婴境剑修,大致说明来意。

荣畅很快就去师父那边请示,返回后,笑道:“师父爽快答应了,说她如今境界稀拉,没脸出门,只是让我与你同行,不过师父说你做事情不老到,哪有这么明晃晃问剑别家宗门祖师堂的剑修,这种勾当,太不讲究了,打人不打脸,比砍祖师堂更打脸了。先去琼林宗的藩属山头抢下那头小精怪,有命救命,没命便去琼林宗讨债,施展障眼法,悄摸去琼林宗祖师堂,都省去几剑砍开山水禁制的麻烦了,到了祖师堂附近,咱们递剑之前,蒙上脸,随便报上一句‘我是北地剑仙第一人白裳大爷’之类的豪言壮语,砍完就跑路。”

其实师父的原话,不是稀拉,是拉稀……只是这种话,师父说得天经地义,荣畅这个当大弟子的,当然要含蓄几分。

柳质清点头道:“受教了。在这种事情上,金乌宫经验确实不如你们。”

荣畅会心一笑。在北俱芦洲,这当然是顶天的好话。

杜俞根本不知道眼前这位和颜悦色的高大男子是何方神圣。不过听双方对话的口气,肯定也是一位境界不输柳剑仙的山上前辈。不然谁吃饱了撑的,经常问剑一座宗门?

荣畅转头朝杜俞抱拳笑道:“幸会。”

杜俞连忙战战兢兢抱拳还礼。

很快来了三人。其中有个姿容极美的女子,自称姓隋。还有一对少年少女,画上的璧人一般。

一堆人一起看着杜俞,把杜俞看得有点发毛。

陈李问道:“大师兄,我们能不能一起啊?”

荣畅无奈道:“这得先问过师父才行。”

一个个的,都是师父的宝贝疙瘩,在宗门外头稍有意外,他这个当大师兄的,可担待不起,就师父那脾气,都能把他打出屎来。何况师父这几年的脾气,确实不太好。

陈李双手环胸:“师父明摆着知道我们会跟着啊,既然没有额外提醒大师兄,就肯定是答应了的。”

郦采在本洲收取的嫡传弟子中,浮萍剑湖练剑资质最好、也是郦采最为宠溺的徒弟,如今名为隋景澄,不过在祖师堂的山水谱牒上边是另外一个旧名字。

小隐官陈李。

高野侯的妹妹高幼清。

陈李如今已是金丹境剑修。不像白玄那个自封的“小小隐官”,陈李的这个绰号是家乡前辈剑修们给的。

在某座酒铺的某块无事牌上边写着:“陈李,佩剑晦暝,飞剑寤寐。百岁剑仙,唾手可得。”

至于高幼清,其实也是一位龙门境剑修了。只是身边有个陈李,她才相形见绌。不然在浩然天下任何一座剑道宗门,高幼清都是当之无愧的剑道天才。用师父郦采的话说,就是荣畅你这个大师兄当得真带劲,眼巴巴等着被师妹师弟们一个个追平境界。

最后荣畅还是去问了师父的意思,他可不敢擅作主张带着三位师妹师弟去问剑一座宗门。

郦采都懒得说话,只是丢给荣畅一个眼神。荣畅点点头,也无须废话。

一行人乘坐柳质清的那条符舟,已经与太徽剑宗刘景龙约好了,就在那处琼林宗藩属山头碰面。

柳质清和荣畅闲聊道:“我打算问剑结束,就去蛮荒战场上寻找破境机会。”

金乌宫历代修士都不曾去过剑气长城。一来剑修寥寥,再者柳质清从金丹境破境没几年,实在不愿自己到了剑气长城的战场,还需要那边的本土剑修护道,不是帮倒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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