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龙宗宗主颤声道:“切韵老祖,为何如此?留着我们,为你们带路不好吗?去南婆娑洲也好,去桐叶洲也罢,有我们率先登岸厮杀……”
酒靥打断那个玉璞境老婆娘的言语,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笑话,大笑不已,一根手指抵住眼角,好不容易才止住笑声:“不凑巧,咱们蛮荒天下,就数蝼蚁们的性命最不值钱。你呢,就是大只一点的蝼蚁,若是遇上仰止绯妃她们,倒是真能活的,可惜时运不济,偏偏遇到了我。”
说到这里,他转头望向倒悬山那边,喃喃笑道:“何况这些年与剑气长城的剑修打交道久了,再遇到你们这帮神仙老爷,我……”
这只王座大妖,被一个羊角辫小姑娘一拳打入海中,如山岳砸在水中,激起一阵滔天巨浪。
不等山上雨龙宗女修们有什么错觉,那个小姑娘就在两座山上往返,一拳一大片,将所有地仙悉数打死。
而那只从海中返回雨龙宗的王座大妖,则闲庭信步,挑选那些金丹境界之下的女子的面皮,一一活剥下来,至于她们的死活,就没必要去管了吧。
灰衣老者来到雨龙宗山头这边道:“萧愻,切韵,擅自灭绝整个宗门这种事情,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哪怕犹有一些活人剩下,雨龙宗其实都已经废了。
萧愻双臂环胸,一言不发。
大妖切韵好不容易才从满地破碎尸体当中,挑选出几张相对完整的面皮,这会儿全部收拢在一起,正在小心翼翼缝补自己脸庞,他对灰衣老者躬身笑道:“好的。”
萧愻说道:“拿战功来换,都不成?”
灰衣老者笑道:“当然可以。只要战功足够,随便你杀。”
萧愻突然转头对那切韵说道:“做得好!”
大妖切韵笑而不言,只是缝补脸庞,锦上添。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剑气长城,城头之上。
终于迎来了第一场大雪。
面容、身形逐渐清晰稳固起来的年轻人,此刻站在城头悬崖之上,那件鲜红法袍之下,身上一道几乎切断整个身躯、脊柱的剑痕,正在自行痊愈。
此前,陈平安想要偷摸离开剑气长城些许距离,打杀剑气长城断裂处的那道妖族大军洪流。结果神出鬼没的一袭灰袍瞬间赶到,递出一剑狠狠劈中陈平安,如果不是使用了一项压箱底的秘术,得以返回剑气长城,哪怕陈平安是真的玉璞境,也绝对死了。
陈平安此刻与对面城头的那位龙君遥遥对峙,最终与那龙君什么都没有说,拖刀转身离去。
龙君沙哑开口道:“陈清都就找了你这么个废物,留在这里当条看门狗?”
离真御剑而至,笑道:“可怜可怜,真是不知道,是给剑气长城看门呢,还是帮咱们蛮荒天下看门?”
那个背影只是渐行渐远。
壁画城,挂砚神女画像附近,裴钱找到了那间贩卖神女天官图摹本、临本的小铺子,随着八份福缘都已经失去,铺子生意实在一般,跟自家骑龙巷的压岁铺子差不多的光景。
掌柜是个容貌清秀的年轻姐姐,听师父说过,她虽然不是披麻宗的修道之人,却与庞兰溪是一双少见的神仙眷侣。
裴钱便有些担忧,那庞兰溪是驻颜有术的山上剑修,山下女子却只能年复一年容颜衰老下去,便是有些灵丹妙药,也终有白发苍苍的一天,到时候她怎么办?哪怕两人始终长久厮守,庞兰溪毫不介意,可她终究还是会偷偷伤心吧。裴钱挠挠头,不如记住这位姐姐的面容,回去就让老厨子打造一张一模一样的?只是裴钱又担心自己会不会多此一举,唉,烦,师父在就好了。
宝盖、灵芝、春官、长檠和俗称仙杖的斩勘,这五位神女是师父上次来到这壁画城之前,就已经从彩绘壁画变成白描图的,师父往鬼蜮谷之后,挂砚、行雨、骑鹿三位神女,才纷纷选择了各自的主人。当时裴钱和周米粒就都替陈平安很打抱不平,那三位神女咋个回事嘛,年纪大了眼神也不好使啦?只是不知为何,裴钱发现师父当时有种如释重负的表情,笑得还挺开心呢。
裴钱来这边就是凑个热闹,除非她砸锅卖铁,否则是绝对买不起这边的神女图的。
至于李槐就更算了,彻头彻尾的穷光蛋一个,身上连一枚神仙钱都没有,只带了些碎银子,跟着舵主混吃混喝。
不过没关系,裴钱打算在这边做点小买卖,下山前与披麻宗的财神爷韦雨松打过招呼了,韦前辈答应她和李槐,如果在壁画城这边当个小包袱斋,可以不用交钱给披麻宗。
跟那个温婉可人的姐姐道别,裴钱带着李槐去了一个人多的地方,找到一块空地。裴钱摘下竹箱,从里边拿出一块早就准备好的布,摊放在地面上,将两张黄纸符箓放在布上,然后丢了个眼神给李槐,李槐立即心领神会,将功补过的机会来了,被裴钱穿小鞋的危机算是没了,好事好事,所以立即从竹箱取出那件仙人乘槎青瓷笔洗,率先放在布上,然后就要去拿其余三件,当时两人对半分账,除了这只青瓷笔洗,李槐还得了一张仿落霞式古琴样式的小镇纸,和那一只暗刻填彩的绿釉地赶珠龙纹碗。狐狸拜月图,装有一对三彩狮子的文房盒,还有那方仙人捧月醉酒砚,都归了裴钱,她说以后都是要拿来送人的。砚台留给师父,因为师父是读书人,还喜欢喝酒。至于拜月图就送小米粒好了。文房盒给暖树姐姐,她可是咱们落魄山的小管家和小账房,刚好用得着。
至于那一大摞符纸和那根红绳,裴钱要了数目多的符纸,李槐则乖乖收起那根裴钱嫌弃、他其实更嫌弃的红绳。一个大老爷们要这玩意儿干吗。
不承想裴钱瞪了一眼李槐,怒道:“傻不傻,咱们像是大富大贵人家出来的人吗?你一口气拿出这么多宝贝,谁信啊?往脑袋上贴一张‘千真万确是假货’的纸条吗?两张符箓,一件青瓷笔洗,足够了!”
最后裴钱和李槐蹲在布摊子后边,这个刚刚开张的小包袱斋,其实就卖两样东西,两张坑人不浅的鬼画符箓,一件仙人乘槎青瓷笔洗。
路上行人多是瞥了眼符箓、笔洗就走开。
李槐小声问道:“要不要我帮着吆喝几声?”
“急什么,没你这么做买卖的。”
裴钱双手笼袖蹲在原地,冷笑道:“本来确实是需要帮手的,做这种不设帐、只摆浮摊的流水买卖,其实跟江湖上挑方卖药差不多的,门路没有设帐安山头的生意那么多,但是也不少。如果咱们人多,可以撒出帖子去,先拉拢人气,等看客多了,还得有挑线头的人,怀疑咱们是卖假货的,然后一问一答,口齿伶俐些,很快就可以把看客们的疑虑打杀干净,再有做那领头羊活计的,穿着要精神,谈吐要像真的有钱人,藏在人群当中,得故意离着旁人远些,由他开口扬言都要买下……算了,说这些没意义,我身边就你一个笨蛋,只会帮倒忙,接下来你在一旁看着就是,你唯一的好处就是口音,回头再跟你仔细解释。”
裴钱停顿片刻,神色复杂,轻声说道:“最厉害的一种,是一个人就把所有活计包圆了,那才是江湖上顶有能耐的人,到了哪里都饿不死,还能挣大钱。但是这种人走江湖,规矩忌讳也多,比如绝对不挣那绝户钱,打个比方,被骗了的人要是兜里原本有十两银子,最后一定会给这人留下一二两银子。除了老辈规矩之外,还藏着大学问,一旦给人留了退路,被骗之人往往不至于太过仇恨,可以不结死仇。不过这种人很少很少,我也只是听人说过,从没见过。”
李槐感叹道:“裴钱,这些江湖暗门生意,你懂得真多啊。”
在落魄山上,裴钱不这样的。到了江湖里,裴钱好像如鱼得水,什么规矩路数都门儿清。
裴钱沉默许久,才道:“没什么,小时候喜欢凑热闹,见过而已。还有,你别误会,我跟在师父身边一起走江湖的时候,不看这些,更不做。”
当年南苑国京城的那个小江湖,光靠蹭那些红白喜事,可活不下去。
后来跟了师父,她就开始吃喝不愁、衣食无忧了,可以惦念下一顿,甚至明天大后天可以吃什么好吃的,哪怕师父不答应,终究师徒兜里是有钱的,而且都是干净钱。
裴钱对李槐说道:“记住了,这两张符箓,我们咬死了一枚小暑钱的价格,就说是你门派祖传的镇山宝箓,是一等一的攻伐法宝!你师父过世后,就传给了你这独苗,因为你急需一笔钱财,去骸骨滩奈何关集市那边碰运气,不然打死都不买的。谁跟我们讨价还价,都别理睬,你只管摇头,至多说不卖,真不能卖,至于那只青瓷笔洗,本来就不值一枚雪钱,不单卖,若是买下符箓,可以附赠。”
李槐瞥了眼那两张符箓,咋舌道:“这两张破烂符箓,开价一枚小暑钱?傻子都不会买吧?还有这笔洗,咱们可是实打实十枚雪钱买来的。”
裴钱一直在打量四周游客,冷笑道:“你连个傻子都不如。这笔洗是虚恨坊开价十枚雪钱的山上物件,哪怕我们被坑,四五枚雪钱,总归是肯定有的。我故意说成一枚雪钱都不值,为了什么?就为了显得咱俩是冤大头,有这笔洗可以让人捡漏,关键是能帮衬着两张符箓,除非真正的行家里手,一般人只会越发不敢确定符箓的品秩了,到时候肯定会有人故意嫌弃,又返回,到时候我们还是不卖,等到第三次的时候,我就开始劝你,你就犹豫,随便嘀咕些对不起师父之类的。”
李槐郁闷道:“为啥非得是我师父过世了?”
裴钱气呼呼拿起行山杖,吓得李槐连滚带爬跑远了。
等到李槐小心翼翼挪回原地蹲着,裴钱气不打一处来:“傻了吧唧的,我真有师父,你李槐有吗?!”
“再有这北俱芦洲的雅言,你如今还说得不太好,所以正好‘假扮’自幼离乡的本地人,一个这么点大年纪的人,却能够乘坐骸骨滩跨洲渡船,从东宝瓶洲返回家乡这边,身上有一两件宝贝,不是很正常吗?撑死了几十枚雪钱的买卖,还不至于让山上神仙谋财害命,真要有,也不怕,这里毕竟是披麻宗的地盘。如果是那些江湖中人,我万一打不过,咱们就跑呗。”
半个时辰过去了,李槐蹲得腿脚泛酸,只得坐在地上,一旁裴钱还是双手笼袖蹲原地,纹丝不动。
许多游人都是一问价格就没了想法,脾气好点的,二话不说就离开,脾气差点的,骂骂咧咧都有的。
李槐觉得,今天与裴钱的这桩包袱斋买卖悬乎了,一时间越发愧疚,若不是自己在渡船虚恨坊那边乱买一通,裴钱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裴钱说道:“再等半个时辰,不行就赶路。师父说过,天底下就没有好做的包袱斋,卖不出去,很正常。”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李槐只好在心中默默念叨着天灵灵地灵灵,三清神仙菩萨圣人快显灵……
一位高冠白衣的老修士瞥了眼包袱斋,走出去几步后,停下脚步,来到布那边蹲下身,就要伸手去抓起一张黄纸符箓,裴钱赶紧弯腰伸手挡在符箓上,摇头道:“碰不得。只能看。老前辈你们这些山上神仙,术法古怪得很,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前辈你恕罪。”
老人笑着点头,随手以双手捧起一旁的青瓷笔洗,裴钱这次没有阻拦,将关于李槐的那套说辞又抖搂了一番,老人听着裴钱的言语,心不在焉,晃了晃手中笔洗,然后轻轻丢到布上,指了指那两张黄纸符箓,笑问道:“两张多少钱?”
老人身边跟着一对年轻男女,都背剑,最出奇之处,在于金黄剑穗还坠着一粒雪白珠子。
裴钱说道:“一枚小暑钱,少了一枚雪钱都不行。这是我朋友性命攸关的神仙钱,真不能少。买下符箓,笔洗白送,就当是交个朋友。”
李槐在一旁绷着脸。
只见那裴钱说这番言语时,她额头竟然渗出了细密汗珠子。她这是假装自己不是江湖人,故作江湖语?
老修士问道:“五十枚雪钱卖不卖?”
裴钱反问道:“前辈,没你老人家这么做买卖的,若是我将笔洗劈成两半,卖你一半,买不买?”
老修士哑然失笑,说道:“一枚小暑钱?好吧,我买下了。”
裴钱突然说道:“我不卖了。”
老修士抬起头,笑问道:“这又是为何?是想要抬价,还是真心不卖?”
裴钱说道:“真心不卖。”
老修士笑了笑:“是我太豪爽,反而让你觉得卖亏了符箓?”
裴钱点头。
老修士站起身,走了。
李槐挪到裴钱身边,道:“裴钱,裴大舵主,这是闹哪样?”
裴钱抬起下巴,点了点那只青瓷笔洗,道:“他其实是奔着笔洗来的。而且他是外乡人,北俱芦洲雅言说得再好,可终究有几个发音不对,真正的北俱芦洲修士,绝不会如此。这种跨洲远游的外乡人,兜里神仙钱不会少的,当然我们例外。对方不至于跟我们逗乐,是真想买下笔洗。”
李槐好奇道:“甭管奔着什么来的,只要卖出一枚小暑钱,咱们不就把被虚恨坊坑的神仙钱全赚回来了。”
裴钱收起包袱斋,将那笔洗还给李槐,胸有成竹说道:“急什么,收起铺盖立即走人,咱们慢些走到壁画城那边,他们肯定会来找我们的,我得在路上想个更合适的价格。卖不出去,更不怕,我可以笃定那青瓷笔洗能值个一枚小暑钱了,迟早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李槐将笔洗包裹起来,放入自己竹箱,忧伤道:“裴钱,你这么聪明,不会哪天缺钱,就把我都给卖了吧?”
裴钱淡然说道:“做生意是做生意,交朋友是交朋友,两回事。你除了是我朋友,还是我师父照顾那么久的人,落魄山之外,我裴钱哪怕谁都敢卖了换钱,唯独不会卖你。”
李槐笑了起来。
裴钱瞥了眼李槐,道:“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裴钱与李槐走向壁画城入口,跟李槐提醒道:“有些偏门钱,其实是靠赌命去挣来的。可是一个人运气再好,能赢过老天爷几次?当然,真要活不下去的时候,就顾不得什么了。但是咱们当包袱斋,不算偏门,也别挣那绝户钱。你李槐凭真本事被虚恨坊坑了一枚木牌,我裴钱就要凭真本事挣回一枚小暑钱。”
李槐直挠头,心念舵主的小账本重出江湖了。
李槐开始转移话题:“想好价钱了吗?”
“想好了,一枚谷雨钱。”
李槐呆若木鸡道:“咱俩这么做买卖,会不会心太狠了?”
裴钱说道:“既然已经不是先前的包袱斋,就可以漫天要价坐地还钱了。那老人性情如何,只需要看他身边那对男女就清楚了,先前我与老人砍价来算计去,那对男女都只是觉得有意思,眼神都很正,人以群分,所以老人坏不到哪里去。真要是那城府深沉的阴险之徒,就只能怨我裴钱眼光不好,得怨我们两个不该来这壁画城当包袱斋,不该来这北俱芦洲走江湖。”
李槐笑道:“我可不会怨这些有的没的。”
裴钱点头道:“所以我才带上你一起走江湖。”
李槐双手抱拳,侧身而走道:“谢过舵主大人的赏识。”
裴钱道:“滚。”
李槐笑着说了声“得令”,与裴钱并肩而行。
裴钱说道:“江湖水深,如果哪天真有危险,我让你一个人走的时候,记得别犹豫。”
李槐默不作声。
裴钱说过她是六境武夫,李槐觉得还好。当年游学途中,于禄比如今的裴钱年纪还要更小些,好像早早就是六境了。到了书院没多久,为了自己打过那场架,于禄又跻身了七境。之后书院求学多年,偶有跟随夫子先生们出门远游,都没什么机会跟江湖人打交道,所以李槐对六境、七境什么的,没太大概念。加上裴钱说自己这武夫六境,就从没跟人真正厮杀过,与同辈切磋的机会都不多,所以小心起见,打个折扣,到了江湖上,与人对敌,算五境好了。
李槐闷闷说道:“不会的,郑大风总说我是个有福气的,走路不踩狗屎都不叫出门,所以这次咱们走江湖,运气一定差不到哪里去的。”
李槐突然笑容灿烂起来,颠了颠背后竹箱,道:“瞧瞧,我箱子里边那只青瓷笔洗,不就是证明吗?”
裴钱问道:“每次出门踩狗屎,你很开心?”
李槐无言以对,而后一咬牙,轻声说道:“裴钱,咱俩商量个事呗,那只青瓷笔洗,能不能不卖啊,我想送给我姐,她在狮子峰给老仙师当不记名的外门弟子呢,其实就是给人当丫鬟,我娘亲和姐都不好意思说罢了。我家穷,我姐当年肯定都没给出像样的拜师礼,我姐其实对我挺好的,娘亲又打小偏心我,我姐也从不生气……”
李槐已经做好了被裴钱打一顿的心理准备。
不承想裴钱说道:“行了行了,当然可以。那只青瓷笔洗本来就是你的东西,就算一枚谷雨钱卖出去了,我也不会挣一枚铜钱,你自己乐意,我拦着你做什么。”
李槐有些措手不及,正要说话,裴钱白眼道:“滚。”
李槐笑道:“好嘞。”
沉默片刻,又问道:“为啥?”
裴钱想起自己小时候,在埋河碧游府的一件小事。
有些事情,有些物件,根本就不是钱不钱的事情。
裴钱却没跟李槐说什么。
果不其然,裴钱和李槐在壁画城门口等了片刻,那位老人便来了。
裴钱抱拳作揖,道:“老前辈,对不住,那笔洗真不卖了。”
老修士看着这个眼神清澈的小姑娘,虽然有些奇怪,但仍是点头,以心声笑言道:“小姑娘,符箓值不值钱,你我心知肚明,不过那仙人乘槎笔洗,确实能值两三枚小暑钱,妙处不在瓷胎,在那底款上边,那几个字很值钱。以后你与朋友再当那包袱斋,莫要贱卖了。当然也要小心旁人起歹意。最好还是在壁画城、龙宫洞天、春露圃这些大山头售卖此物,扣去仙家渡船的开销,总归是有赚的。”
裴钱犹豫了一下,笑问道:“能问老前辈道号、门派吗?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们想要登门拜访。”
老修士笑着摆手,打趣道:“江湖偶遇,莫问姓名,有缘再会。何况小姑娘你不是早就猜出我别洲人氏的身份了吗?所以这客气话说得可就不太诚心了啊。”
裴钱看着老人,猛然抱拳,聚音成线,与老人沉声道:“武夫裴钱,与前辈就此别过!”
老人愣了愣,开怀笑道:“好!”
李槐看着此时此地仿佛有些陌生的那个裴钱,有些羡慕,还有些神往。
老修士带着两位弟子,登上披麻宗祖山,在那座半山腰的挂剑亭短暂休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