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来者不善

章埭是地方寒族出身,县试乡试中的制艺文章写得可圈可点,却算不得惊才绝艳,只是在殿试上一鸣惊人,得以鱼跃龙门。

章埭成为状元郎后,搬来了这栋宅子,唯一的变化,就是聘请雇用了一个车夫和一辆马车,除此之外,章埭并无太多的酒宴应酬,很难想象这个才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是大隋新文魁,更无法想象他会出现在蔡家府邸,慷慨出声,最后又能与开国功勋之后的龙牛将军苗韧,同乘一辆马车离开。

这一切,蔡丰也好,苗韧也罢,都认为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章埭拥有一个很值钱的状元身份,是名声传遍朝野的大隋四灵之一,身份卑微却清白,一腔热血,所以易于掌控,觉得此人愿意为了家国大义身先士卒。

章埭听到敲门声,停下围棋打谱,抬头说道:“进来。”

是那个借住在宅院里边的老车夫。

老人站在略显阴暗的书房门口,缓缓道:“茅小冬已经带着一个叫陈平安的年轻人离开了书院。”

“他们不是嚷着誓杀文妖茅小冬吗,只管去杀好了。”章埭面无表情道,“你让书院里边的内应找个由头,让赵轼和白麋鹿一起离开书院,找个僻静地方,打晕了藏匿起来,控制住那只白麋鹿,你切记不要让看门的元婴境修士梁任思起疑心,只要顺利进入书院,动手果断一点,一定要死一个,死两个更好。”

老人点点头。

章埭犹豫了一下:“我今晚就会离开大隋京城。”

老人微笑道:“做成了这桩事情,公子回到中土神洲,定能鹏程万里。”

章埭不置可否。

老人离开后,章埭放下手中棋谱,俯瞰棋局,纵横捭阖。

宝瓶洲东南,青鸾国京畿之地的边缘,一处名声不显的私人宅邸。

作为大骊绿波亭谍子头目之一的年轻人,脸色阴沉。

堂上众人身份各异,都是青鸾国官场、文坛的刀笔高手,当然更是被大骊王朝拉拢的心腹。

李宝箴看着地面,手指旋转着一口茶水都没有喝的茶杯。众人战战兢兢。

他们之所以汇聚在此,是为了做一件事。他们要凭借一支支笔,将青鸾国的斯文宗主、文坛领袖,那位已经归隐狮子园的老侍郎柳敬亭,打落到泥泞中去,要让此人万劫不复,再难对那些仓皇迁徙的南渡衣冠们形成凝聚力。青鸾国依旧需要一座文风茂茂的士林,但是不需要一枝独秀的柳敬亭。

只要柳敬亭的名声毁于一旦,那些衣冠大族就会分崩离析。大骊愿意见到这一幕,甚至就连青鸾国皇帝都会觉得各有利弊。不用再被那群分不清形势的外来户掣肘,不用再忍受这群不懂入乡随俗的家伙,每天吃饱了撑的在那儿针砭时事,对青鸾国朝政指手画脚,到时候唐氏皇帝就可以与大骊坐地分赃,分别拉拢那些世族豪门。

今夜在座的十数人,动用了所有势力,对柳敬亭大肆攻讦,几乎将柳老侍郎的每一篇文章都翻了出来,诗词,公文,逐字逐句寻找漏洞。不承想效果不显著不说,还引起了青鸾国士林绝大多数文人的公愤,一些个原本与柳敬亭政见不合的在朝官员,还有许多地方大儒,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开始发声替柳敬亭说话。尤其是那些南奔至此的衣冠大族,更是群情激愤,为柳敬亭四处奔走,以至于连柳敬亭即将重返庙堂中枢、升任礼部尚书的小道消息,都开始在京城蔓延开来。

李宝箴抬起头,笑道:“大家不用紧张。这桩事情做得不好,开门没红反而一抹黑,摔了个大跟头,第一个挨刀的,是我李宝箴,之后才轮到你们。如果国师大人体谅,说不定会觉得我们情有可原,换个棋盘,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不说这些“安慰话”还好,李宝箴这么一讲,所有人都觉得背脊发凉,毛骨悚然。

大堂内烛火摇晃。

李宝箴当然恼火万分,一群酒囊饭袋!

就在此时,大堂那边出现两道身影,一人走入,一人留在门外。

看着那位走入大堂的儒衫文士,李宝箴有些无奈,本以为绕开此人,自己也能将此事做得漂漂亮亮,哪里能想到是这般田地。

那人嗓音不大,缓缓道:“在座各位,已经做成了一半,接下来还有三小步要走。”

“第一步,暂停向柳敬亭泼脏水的攻势,掉转过头,对老侍郎大肆吹捧。这一步中,又有三个环节:第一,诸位以及你们的朋友,先丢出一些中正平和的持重文章,对此事进行盖棺论定,尽量不要让自己的文章全无说服力。第二,开始请另外一批人,神化柳敬亭,措辞越肉麻越好,天乱坠,将柳敬亭的道德文章,吹嘘到他死后可以搬去文庙陪祀的地步。第三,再做另外一拨文章,将所有为柳敬亭辩解过的官员和名士,都抨击一通。不分青红皂白,措辞越恶劣越好,但是要注意,大致上的文章立意,必须是将所有人形容为柳敬亭的帮闲之辈,比喻成帮腔走狗。”

起先堂上众人听到此人的第一句话后,皆心中冷笑,腹诽不已。

只是越听到后边,越觉得……章法新颖!

那人继续道:“第二步,静等一段时日之后,重新掉转矛头,直指柳敬亭一人,需要一些小技巧,所有文章,宗旨与根脚,一律在‘虽然’‘即便’这些措辞上,例如‘虽然’柳敬亭此人道德有些瑕疵,可是瑕不掩瑜,门下弟子出了许多人才,然后你们可以一一列举出来,杀机在于那一个个令人眼红的显赫官身。再比如‘即便’柳敬亭的政绩平平,可到底还算清廉,就是一座名动半洲的狮子园而已。”

那人解释道:“为何要如此?因为对于旁观者而言,这些文章表面上还算心平气和,也是在为柳敬亭辩解,许多原本不掺和这场文坛笔战的中立之人,无形之中,都开始默认了那些假定事实,之后暗藏杀机的所谓辩解,便是雪上加霜。”

堂内众人面面相觑。

那人微笑道:“第三步,在私德上做文章。例如请人捉刀,不用在乎文笔优劣,只需要噱头就行了,比如柳敬亭风雨夜宿尼姑庵的艳事,又比如老汉扒灰,再比如狮子园主人与俏丽婢女的一枝梨压海棠,顺便再做一些朗朗上口的打油诗,编成说书故事,请说书先生和江湖人氏大肆渲染开去。”

那人看到众人既震惊又不解,依然耐着性子解释道:“别觉得没有用处,没有功名的落魄读书人爱看这个,不在乎真相的老百姓爱听这些。士林中,三人成虎;市井处,聚蚊成雷。”

那人最后笑了,掏出一张纸,走到李宝箴身前,递过去,环顾四周:“在座各位,未必知晓版刻一部艳情书籍的门路、价格,以及请那些说书先生应该支付多少银钱,种种不值一提的琐碎事情,我都写在了纸上,免得诸位不小心当了冤大头,而且许多做生意的市井小民,虽然位低,其实颇为狡黠聪慧,各有各的一套处世之道,一旦给他们在钱财上占了大便宜,说不定还要轻视诸位。”

这人告辞离去。临近门口,他突然转身笑道:“诸位珠玉在前,才有我在这显摆雕虫小技的机会,希望多少能够帮上点忙。”

所有人怔怔看着那个人离去。

李宝箴口干舌燥,死死攥紧手中纸张。其余诸位,更是头皮发麻。

要知道那人,名叫柳清风。

正是柳敬亭嫡长子。

虽说要去大隋京城文庙索要一份文运,且这涉及陈平安的修行大道根本,茅小冬却没有火急火燎地带着陈平安直奔文庙,而是缓缓而行,闲聊而已。

茅小冬一路上问起了陈平安游历途中的诸多见闻趣事。陈平安虽有两次远游,但是更多的是在深山大林和江河之畔跋山涉水,遇到的文武庙,并不算太多,陈平安顺嘴就聊起了那个看似粗犷、实则才情不俗的好朋友——大髯豪侠徐远霞。

这个当年离开行伍的汉子,除了记载各地山水,还会以工笔描画各国的古木建筑,茅小冬便说这个徐侠士,倒是可以来书院做个挂名夫子,为书院学生们开课讲学,好好说一说那些山河壮美、人文荟萃,书院甚至可以为他开辟出一间屋舍,专门悬挂他那一幅幅工笔画手稿。陈平安便答应茅小冬,给已经返回故国家乡的徐远霞寄一封信,邀请他到大隋山崖书院远游一趟。

大隋规模最大、礼制最高的那座文庙,位于京城西北方位,所以两人从东华山出发,得穿过小半座京城,其间茅小冬请陈平安吃了顿午饭。虽是躲在陋巷深处的一个小饭馆,生意却不冷清,酒香不怕巷子深,饭馆自酿的米酒,很有门道。

茅小冬说每次酿酒,主人家除了必然会精选糯米之外,还会带上儿子出城,赶往京城六十里外的松风泉挑水,父子二人轮流肩挑,晨出晚归,才酿造出了这份京城善饮者不愿停杯的米酒。

陈平安离开酒馆的时候,买了一大坛米酒,到了无人巷弄,小心翼翼倒入已经见底的养剑葫内,再将空坛子收入咫尺物当中。

咫尺物里边,“无奇不有”。衣衫书籍,文案清供,锅碗瓢盆,柴刀针线,草药火石,零零碎碎。

见陈平安收起了不值几文钱的空酒坛,茅小冬提醒道:“积少成多,聚沙成塔是好事,只是不要钻牛角尖,事事处处吹毛求疵,不然要么心性很难澄澈皎然,要么劳心劳力,虽然筋骨雄壮,却早已心神憔悴。”

陈平安笑道:“记下了。”

茅小冬抚须而笑。

实则吹毛求疵的,是他这个茅师兄罢了,但是不如此,不跟陈平安摆点小架子,怎么体现当师兄的尊严?自己先生不惦念、唠叨自己半句,他茅小冬总得在先生的关门弟子身上,找补一点回来不是?

随后又走了将近半个时辰,就到了那座所有大隋地方学子心目中的圣地,京城文庙。

文庙散落浩然天地各处,星罗棋布,像是大地之上的一盏盏文运灯火,照耀人间。

除非是一些太过偏僻的地方,否则再小的郡县,按例都需要建造文武庙,所有郡守、县令新官上任后,都需要去往文庙敬香礼圣,再去武庙祭奠英灵。所以哪怕是骊珠洞天内陈平安生长的那座闭塞阻绝的小镇,在骊珠洞天破碎下坠、在大骊版图落地生根后,大骊朝廷第一件大事,就是让首任县令吴鸢,立即着手准备文武两庙的选址。

茅小冬站在文庙外边,陈平安与他并肩而立。

茅小冬问道:“先前喝米酒,如今看文庙,可有心得?”

陈平安答道:“以上好糯米酿酒,买酒之人络绎不绝,可见京城百姓衣食无忧不说,还颇多闲钱。至于这座文庙,我还没有看出什么。”

陈平安答对了一半,茅小冬点点头,只是这次倒真不是茅小冬故弄玄虚,他给陈平安指点道:“那边没有任何动静,这说明大隋文庙那些住在泥块里边的家伙们,并不看好你陈平安的文运。”

说到这里,茅小冬有些讥讽:“大概是给香火熏了几百年,眼神不好使。”

茅小冬继续道:“游学士子,心思虔诚,拜访文庙,若是身负文运盛者,文庙神祇就会有所感应,悄悄分出些许增长文采的文运,作为馈赠。世人所谓的妙笔生,文章天成,落笔时腕下犹如鬼神相助,就是此理。不过文庙先贤神祇能做的,只是锦上添,归根结底,还是读书人自家功夫深不深。”

“愿意做这些小动作的,多是本国文臣成神的香火神祇,各国京城文庙,供奉的至圣先师与陪祀七十二贤,就只是泥塑神像罢了。当然,事无绝对,也有极少数的例外,浩然天下九大王朝的京城文庙,往往会有一位大圣人坐镇其中。”

听到此处,陈平安轻声问道:“现在宝瓶洲南边,都在传大骊已经是第十大王朝。”

茅小冬笑道:“等到大骊新五岳全部出现后,再来谈这个,这会儿才一个北岳披云山,还算名正言顺,为时尚早。”

茅小冬向前而行:“走吧,咱们去会一会大隋一国风骨所在的文庙圣人们。”

陈平安尾随其后。

文庙占地极大,来此的文人墨客、善男信女很多,却并不显得拥挤。但是当陈平安跟着茅小冬来到文庙主殿时,发现四下已经无人。看来是文庙庙祝得了授意,暂时不许游客、香客接近这座前殿祭祀天下、后殿供奉一国圣人的大殿。

大院寂静,古木参天。

一位大袖高冠的年迈儒士,腰间悬佩长剑,以金身现世,从后殿一尊泥塑神像中走出,跨过门槛,走到院中。

茅小冬与这位大隋史书上的著名骨鲠文臣,相互作揖行礼。

步入这座院子之前,茅小冬已经与陈平安讲述过几位如今还“活着”的京城文庙神祇的生平与文脉,他们在各自朝代的丰功伟绩,皆有提及。

眼前这位文庙神祇,名为袁高风,是大隋开国功勋之一,更是一位战功显赫的儒将,弃笔投戎,跟随弋阳高氏开国皇帝一起在马背上打下了江山,下马之后,官至吏部尚书、授衔武英殿大学士,殚精竭虑,政绩斐然,死后美谥“文正”。袁氏至今仍是大隋头等豪阀,英才辈出,当代袁氏家主,曾经官至刑部尚书,虽因病辞官,子孙中却多俊彦,在官场、沙场以及治学书斋三处,皆有建树。袁高风本人,也是大隋开国以来,第一位得以被皇帝亲自谥号“文正”的官员。

袁高风问道:“不知茅山长来此何事?”

茅小冬反问道:“明知故问?”

袁高风神色不变:“请茅山长明言。”

茅小冬缓缓道:“我要从你们文庙取走一份文运,再借一份。一众文庙礼器祭器当中,我大致要暂时拿走柷和一套编磬,此外簠、簋各一,烛台两支,这是我们山崖书院本该就有的份额,以及那只你们后来从地方文庙搬来、由御史严清光出资请人打造的青大罐,这是跟你们文庙借的。除了蕴含其中的文运,器物本身当然会如数归还你们。”

袁高风问道:“你茅小冬怎么不去抢?”果然是儒将出身,单刀直入,毫不含糊。

茅小冬笑道:“我要是抢得到,倒是不跟你们客气了。”

袁高风讥讽道:“你也知道啊,听你开门见山的言语,口气这么大,我都以为你茅小冬如今已经是玉璞境的书院圣人了。”

袁高风随即又道:“可是玉璞境似乎还不够,你茅小冬除非能够将整座东华山搬迁到文庙来,才能够得逞吧?境界不足是一难,以仙人移山神通搬动东华山文运又是一难,难上加难,真是难为你茅大山长了。”

茅小冬环顾四周,呵呵笑道:“怎么搬,山比庙大,难道一下子砸下来,覆盖文庙?大隋这座头把交椅的文庙,岂不是要毁于一旦?”

袁高风厉色道:“茅小冬,你少给我在这里玩弄商家伎俩,要我袁高风陪着你在这边讨价还价,你可以不要脸皮,我还害怕有辱斯文!文庙底线,你一清二楚!”

茅小冬浑然不觉。

陈平安却感受到一股气势磅礴的浩然正气,隐隐约约,出现一条条七彩流光,聚散游荡不定,几乎有凝如实质的迹象。

陈平安体内真气流转凝滞,温养有那枚水字印本命物的水府,不由自主地大门紧闭,里边那些由水运精华孕育而生的绿衣小童们战战兢兢。

茅小冬没有出手阻拦袁高风的故意示威,由着身后陈平安独自承受这份浓郁文运的镇压。

茅小冬伸出手掌,指了指大殿那边:“我们去后殿详谈。”

袁高风犹豫了一下,答应下来。

茅小冬让陈平安去前殿逛逛,至于后殿,不用去。

茅小冬和袁高风步入后殿,又有数位金身神祇走出泥塑神像。

陈平安则在肃穆庄严的前殿缓缓而行,这是陈平安第一次走入一国京城的文庙主殿。当时在桐叶洲,他没有跟随姚氏一起去大泉王朝蜃景城,不然应该会去看看;之后在青鸾国京城,由于当时盛行佛道之辩,陈平安也没有机会游览。至于藕福地的南苑国京城,可没有祭祀七十二贤的文庙。走得再远,看得再细,终究会有这样那样的错过,不可能真正将风景看遍。

光阴流逝,临近黄昏,陈平安独自一人,几乎没有发出半点脚步声,已经反复看过两遍前殿神像。先前在神仙书《山海志》、各国文人笔札、散文游记中或多或少都接触过这些陪祀文庙“贤人”的生平事迹,这是浩然天下儒家比较让老百姓难以理解的地方,连七十二书院的山长,都习惯称呼为圣人,为何这些有大学问、大功德在身的大圣人,偏偏只被儒家正统以“贤”字命名?要知道各大书院,比起更加凤毛麟角的君子,贤人不在少数。

茅小冬从后殿那边返回,陈平安发现他脸色不太好看。

身在文庙,陈平安就没有多问。

两人走出文庙后,茅小冬主动开口道:“个个铁公鸡,一毛不拔,真是难聊。”

陈平安点了点头。

茅小冬抬头看了眼天色:“正大光明逛完了文庙,稍后吃过晚饭,接下来刚好趁着天黑,我们去其余几处文运集聚之地碰碰运气,到时候就不磨磨蹭蹭赶路了,速战速决,争取在明早鸡鸣之前返回书院,至于文庙这边,肯定不能由着他们如此吝啬,以后我们每天来此一趟。”

两人横穿两条大街后,就近找了栋酒楼,茅小冬在等饭菜上桌之前,以心声告知陈平安:“文庙的氛围不对劲,袁高风如此不近人情,我还能理解,可其余两个今天跟着冒头,为袁高风摇旗呐喊的大隋文圣人,向来以性情温和著称于青史,不该如此强硬才对。”

陈平安从养剑葫里倒了两碗米酒,问道:“会不会袁高风其实是在用这种方式,提醒我们?京城文庙诸位神祇,面对当下大隋的暗流涌动,必然早就看在眼中,只是手心手背都是肉,又涉及大隋高氏国祚和文运,他们很难作出决定,就只好袖手旁观,但是又不愿意眼睁睁看着我们被蒙在鼓里,坏了东华山书院的文脉,所以故意以黑脸示人,以违反常理的言行,提醒我们小心文庙之外的形势?”

茅小冬有些欣慰,微笑道:“答对喽。”

茅小冬望向酒楼窗外,啧啧道:“本以为咱们这对抛竿入水的诱饵,对方总该再多观察观察,要么就是趁着晚上人少,先派遣一些小鱼小虾来啄几口,没有想到,这还没天黑,离着文庙也不远,街上行人熙熙攘攘,他们就直接祭出了杀手锏,丧心病狂。什么时候大隋文人,如此杀伐果决了?”

陈平安慢悠悠喝着那碗香醇米酒。

茅小冬笑问道:“半点不紧张?”

陈平安放下酒碗,道:“不瞒茅山长,我没少打打杀杀,也算见过一些世面了。”

茅小冬又问:“多大的世面?”

陈平安想了想,坦诚道:“打过蛟龙沟一条坐镇小天地的元婴境老蛟,背过剑气长城那位老大剑仙的佩剑,挨过一位飞升境修士本命法宝吞剑舟的一击。”

茅小冬爽朗大笑。

陈平安忍着笑,补充了一句马屁话:“还跟茅山长同桌喝过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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