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白猿背剑

一行人去往城中央那座小山,经过州城武庙门外,看到了一个怪人,发生了一件怪事。

那是一个身上带着血污的高壮少年,闯入了武庙,结果很快被武庙庙祝带人架着丢出了大门。

州城的文武两庙,可不是闲杂人等可以闹事的地方。

那少年被丢出门外后,朝着武庙使劲磕头,砰砰作响。

庙祝是一位瘦高老者,站在台阶顶上,对少年厉色道:“武庙圣人手持之刀,岂可被凡夫俗子染指?我念你年少无知,闯庙一事,不与你计较,速速离去,莫要痴心妄想!”

原来是一个闯入武庙、想要与圣人借刀的少年郎。

少年磕头磕得额头红肿,已经有了血丝,他抬起头,满脸绝望的泪水,沙哑着嗓子道:“师父为了本郡百姓,一心杀妖除害,如今被困山林迷瘴之中,危在旦夕!师父将我送出山雾瘴气后,说只有跟武庙老爷借了那把长刀,才有机会斩杀那头祸害一方的凶狠大妖!庙祝老爷,我求你了,这是积德行善之事,武圣老爷不会生气的……”

庙祝冷笑道:“武圣老爷生不生气,你说了算?私自动用一位武庙圣人的兵器,按照大泉律法,你知道是什么罪责吗?县令就地免职!太守降一品!刺史罚俸三年!”

少年伤心欲绝,喃喃道:“地方上有了害人的妖魔,当官的不管也就罢了,如今连武圣老爷也不愿意管吗?”

庙祝看似疾言厉色,眼神冷漠,实则心中叹息一声:“你这少年郎,世间事哪有如此简单啊。”

朱敛抬了抬眼皮子,瞥了眼站在他身前的陈平安。陈平安刚要抬脚,邵渊然已经大步走出,陈平安便悄然收住了脚步。

邵渊然来到那少年身边,蹲下身问道:“你师父被困在何处,可知妖魔修为大致高低?”

少年一一禀明。

邵渊然伸手扶起了少年,一把抓住他的肩头,微笑道:“我去救你师父,助他除妖。”

邵渊然转过头,望向头戴帷帽的姚近之,致歉道:“姚姑娘,我恐怕去不了小山了。”

姚岭之轻轻点头,看不清面容。

邵渊然抓起少年,一掠而走,跃上远处屋脊,几次蜻蜓点水,便不见了踪迹。

姚仙之心生佩服,对邵渊然这位大泉年轻供奉的印象好了几分。

裴钱先前一直眯着眼看那个姓邵的,此时她歪着脑袋,怔怔无言。

有了这场风波,随后那趟登山之旅,众人就没了太多兴致,而且小山确实太小,并无任何出彩的地方。

只有背剑的隋右边站在山顶,仰头看着天幕,眼神炙热。

陈平安除了有些遗憾于此处风景的平平无奇,没有流露出太多情绪。

大泉山神、水神互斗也罢,骑鹤城的少年武庙借刀也好,终究是些不起眼的小水。

大伏书院山主去与太平山宗主会合,联手阻截十二境大妖的入海远遁,才是大事,而君子钟魁去往太平山山门,也不算小事。

除了大伏书院另外两位君子、三位贤人和二十多位书院弟子,更南边一些的那座文渊书院,来到太平山的读书人数量更多,足足五十多人,可惜只由一位老迈君子领衔,其余书院弟子,修为远远不如大伏书院。

这就是文渊书院的尴尬之处,书院名声不显,是桐叶洲四大书院中最不出人才的那个,山上经常有传言,这文渊书院恐怕要被摘掉七十二书院之一的头衔。因为这座书院已经将近百年没有出现一位新君子,书院正副三位山主,也没有太多拿得出手的圣贤文章。世人游历文渊书院,不是冲着圣贤去的,而是冲着那座藏书无数的文渊阁。

钟魁到了太平山山门,果真依循先生的训诫,告诉所有大伏书院弟子,听从太平山道人的安排,不可擅自行动。

虽然四方祸事不断,可是太平山道士无论何种辈分,都没有任何手忙脚乱,依然井然有序。一拨拨练气士按计划下山去往各地围剿妖魔,有折损有伤亡,战死之人,多是太平山道士,这让两大书院和许多仙家洞府的练气士,都心生敬意,越发精诚合作。一场场厮杀间隙,来自各地、同仇敌忾的众人,所谈最多之人,是扶乩宗那个一举成名的外门杂役少年,据说他已经被扶乩宗宗主收为关门弟子,宗主赐给少年一把曾由宗主的道侣炼化百年的半仙兵。

如果不是这位少年撞破了那头十二境大妖的阴谋,果断地提前发难,太平山那口井狱镇压的妖魔,恐怕就不是逃逸大半,而是全部重见天日,尤其是最底层的几头妖魔,道行高深,最低都是元婴修为。

最近一旬内,不断有潜伏各地的妖魔浮出水面,大肆祸乱一方,而且这拨妖魔,多是龙门境和金丹境,极难围剿。

太平山不敢掉以轻心,无论是本门道士还是驰援太平山的同道中人,几乎倾巢出动。唯有君子钟魁,选择留在了太平山。

所有人对此都没有异议,因为此次行走四方斩妖除魔,就以钟魁杀敌最多,而且他并非一味护着自家书院弟子,数次下山厮杀,他都主动进入其他山头门派的练气士队伍,所以太平山原本负责主持大局的元婴地仙,在亲自下山之前,对钟魁笑言:“山门就暂时托付给钟先生了。”

那位元婴地仙私底下向钟魁透露,他们太平山的那位祖师爷,很快就可以返回,说不定还会从藕福地带回那位女冠黄庭。

钟魁便大笑说,赶紧回来才好,不用他每天盯着那口井狱了。

在那之后,钟魁每天都会独自巡查井狱底层。

这天深夜,他刚刚走出井狱,就看到了一头听说过大名却素未谋面的……大妖。

事实上别说是他钟魁一个外人,就算是太平山许多辈分很高的道士,都没见过就在太平山上修行的这头大妖。

那是一头境界极高的背剑白猿,身穿黑衣,身材与成人男子等高,只是没有幻化成人形,始终保持着白猿原貌。

老猿虽是名动桐叶洲的大妖,却也是太平山的镇山供奉,不提老猿之前的修行岁月,仅是为太平山看护门户一事,就已经三千年之久了。

这头老猿的岁数,比太平山那位下山在外、硕果仅存的祖师爷,还要大。井狱的打造,是太平山开山鼻祖的通天大手笔,可在那之后的漫长岁月里,看守井狱一事,都交给了这位喜好背剑、极少现世的白猿。历史上寥寥几次大妖魔头的逃离,无一例外,都是白猿亲手解决,而且处理得干干净净,甚至连太平山许多地仙都不曾听说。

此次大乱之时,正值玉璞境的剑修老猿闭关,试图打破那仙人境瓶颈。算起来不过才闭关三五年,老猿就出关了,难道是知晓了外边的动静,不得不提前现身?

秋风肃杀,山林寂静,老猿哪怕只是站在那边,便如一座巍峨山岳。

钟魁仍是大泉边陲客栈的那一袭青衫,问道:“是你,对吧?”

背剑白猿没有说话,只以背后升起的如虹剑气作答。

人生路上,总会有那么几场疾风骤雨,就像是老天爷在提醒世人,你们是在寄人篱下,要乖乖低头,比如陈平安在泥瓶巷自家门口遇上了个蔡金简,在蛟龙沟遇上法袍金醴的原先主人,误入藕深处,就迎来了一场宗师联手的围剿。

就看熬不熬得过去了。熬过去,雨后天晴;熬不过去,最多也就只能像武夫那般,嚷着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钟魁今天就是如此。

今天之前,大伏书院钟魁的修行,太好太快,太让人惊艳,在大道上一骑绝尘,让桐叶洲所有儒生难以望其项背。

可是今天,白猿现世,生死大敌。

这场面比起钟魁的先生——大伏书院山主去拦截那头隐匿扶乩宗附近的大妖,其实更加凶险。

这是有违山主初衷的。

钟魁当下处境,堪称必死之地。

白猿眼神漠然,看着这个被视为有望成为某座学宫大祭酒的年轻书生。

钟魁深呼吸一口气,眼前这头背着一把古剑的白猿,即便不曾破开仙人境瓶颈,即便不是先天以体魄强韧著称于世的妖族,也还是一位实打实的玉璞境剑修。

如果说练气士是天底下最叛逆的窃贼,胆敢叫板那天道循环的生死定数,那么剑修,无疑又是练气士中最不讲理的存在。

君子无故,玉不去身,白猿出鞘第一剑,就将钟魁那块大伏书院赠予每位君子的护身玉佩,给打得化作齑粉。

一君子一大妖之间,蕴含儒家圣贤文章真意的玉佩粉碎后,数以百计的金色文字缓缓消逝于人间,像是落了一场金色的小雨。

钟魁刹那之间就退至数十丈外的一处井狱边沿,双袖鼓荡,秋风肃杀,小小两只青衫袖口内,充斥着沙场秋点兵的雄浑气势。

太平山的这口井狱,是一口巨大水井模样的建筑,井壁开凿有一条不断向下的栈道,旋转向下,阴气森寒,就像一个直达幽冥的无底洞。

下五境修士甚至只要靠近井狱,就会被井狱积攒无数年的煞气,扰乱气机,侵蚀体魄。

太平山入门道士专门有一场苦修,就是在井狱附近坐忘吐纳,打熬体魄,苦不堪言。女冠黄庭之所以被视为惊才绝艳的修道美玉,就在于她初次跟随同门师兄师姐靠近井狱,当所有人都在苦苦支撑,不被煞气倒灌气府之际,她浑然不觉异样,偷偷摸摸走到了井狱边缘的入口处。如果不是当时那位负责盯着晚辈修行的太平山老道士,赶紧过去拎着小女孩的后领,说不定黄庭在九岁的时候,就已经步入井狱里了。

之后,黄庭跟太平山长辈斗智斗勇,总算在十一岁的时候,成功摸进了井狱,结果差点死在井狱深处,下不去,出不来,昏厥过去。最后她是被一位黑衣白猿丢出井狱的。

此时,老猿闲庭信步,缓缓来到了与钟魁隔着一口井狱的边沿。

那把出鞘古剑,剑气太重,已经完全看不清剑身真容。一剑击碎那块等同于上品法宝的玉佩后,飞剑甚至此刻已经不在太平山上,依稀可见远方有白虹飞掠,风驰电掣,就像一条纤细白蛇游弋在一大块黑幕上。

如此一来,原本即将被牵动的太平山护山大阵,瞬间停止了运转,而且出现了不同寻常的紊乱。

钟魁竟是无法成功驱使大阵镇压此妖。

祖师爷在去藕福地接回黄庭的路上,宗主去了扶乩宗堵截那头十二境大妖,主持太平山事务的元婴地仙在下山之前,就将护山大阵的控制中枢,毫无保留地交给了钟魁这个外人,不为大伏书院君子身份,只是信得过钟魁而已。其实这种行为,大有僭越嫌疑,而且极有可能泄露太平山的内幕天机,可是太平山上上下下,毫无异议。

曾有圣人言,太平山道士,素有古风侠气。太平山道士确实当得起这份赞誉。

只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头白猿,不愧是当了三千年的太平山镇山供奉,竟然能够让大阵暂时停歇。

钟魁神色凝重,在心中默念一篇圣贤文章,他双袖中的秋风,品秩比那求而不得的翻书风,还要高。

当初钟魁尚未及冠,早早跻身书院贤人之后,由于一年到头放浪不羁,在大伏书院很是“声名狼藉”,不被许多性情古板的老夫子所喜欢,如果不是山主近乎宠溺的庇护,早就给摘掉了贤人头衔。

成为书院的贤人和君子,可不是一劳永逸的事情,每过几年都有一场大考,钟魁当初酩酊大醉,昏睡了三天三夜,竟是直接缺考。大伏书院上了岁数的那拨教书匠,或是看不惯钟魁的随心所欲,或是愤怒他的挥霍才华,或是怀有天降大任必苦其心志的初衷,众人联名上书,要求山主剥夺钟魁的贤人身份。

那天正值冬日大雪,钟魁光脚行走于雪中,朗声口诵某位圣人的一篇道德文章,并且以仰头问天之狂徒姿态,向那位圣人询问文章中的疑惑,之后钟魁自问自答,神色颇为自得。

在钟魁停步之时,寒冬时节,竟有一阵秋风,送来了那位圣人亲口赞誉的一声“善”,响彻大伏书院。

秋风携带“善”字入袖,钟魁当天就跻身君子,无人胆敢质疑。

相传圣人造字,鬼哭神泣。

文字确实是有其力量的,对于书院弟子而言,尤为如此。

最巅峰的显化,即是那些“斯文正宗”文庙中圣人拥有的本命字。这些大圣人多是高立神台无数年,受世人顶礼膜拜,文脉不断,香火永存。

可即便是那座“正宗”文庙的圣人,不提居中的至圣先师与陪祀左右的那五位——当然如今就只剩下四位了——其余圣人,只拥有一个本命字。

天下唯有一人例外——山崖书院齐静春,春、静,皆是这位读书人的本命字,而且两个字,极大。

然后才是一般儒家书院山主、君子的口含天宪,一肚子浩然正气,引来天地共鸣。

之后是贤人之流口诵诗篇,引来罡风,能够让人形销骨立,让那鬼魅阴物魂飞魄散。

只背着一把剑鞘的白猿遥遥站在井口对面,没有说话,它只是伸出三根手指,大概是说杀你钟魁,只需三剑而已?

钟魁不言不语,不做任何口舌之争。

那枚象征君子身份的玉佩,早已将此地情形传回书院。

钟魁的四面八方,像是出现了一条条雪白瀑布,那些白色的水流,由一个个光芒璀璨的蝇头小字组成,仿佛太平山井狱旁,竖起了一张张巨大的典籍书页。以至于从井狱散发出来的煞气,被强行压往下方,那些被镇压其中的妖魔鬼魅,一个个凶性大发,嘶吼起来。井狱底下无数条铁链震荡的剧烈声响,如雷鸣般炸开。

太平山其实有两座护山大阵,分里外、明暗两种,先前那座是桐叶洲人皆知的护山阵,一旦启动,会有一把镜子如明月升空,光线照耀太平山,让任何妖魅无处遁形。身处那份光明之中,不但境界修为会被压制,尤其是妖物和鬼物,更是被天生厌胜,道行浅薄一些的,诸如那地仙之下,一照面就会瞬间消亡。

已经足够震慑半洲之地的明月镜,它的真正用处,外人打破脑袋都想不出来——它的存在,只是方便太平山找出对手,仅此而已!

桐叶洲谁才是桐叶宗、玉圭宗之后的第三大宗门?

千年以来,桐叶洲修士都说是宗主道侣皆是上五境的扶乩宗。可是关于这个争论,不管外人如何示好吹捧、诚心认可,扶乩宗从不自认如是,扶乩宗宗主只有一次笑言,若是扶乩宗搬到了北边那个小地方——宝瓶洲,就算是争第一又有何难?

白猿真正忌讳的,不在这座已经被动了手脚的阵法,而是太平山真正的撒手锏。

此时在太平山外游荡不定的那抹白虹,再度破开一层无形的山水气运,激荡而至,从天而降,直直落向钟魁的头顶。一张张瀑布似的书页,倾斜着倒流而上,在钟魁四周和头顶形成一座半圆形雪白大阵。

那长剑剑尖,与瀑布撞击后,迸发出无数电光火。长剑下坠速度被阻滞了几分,而瀑布蕴含的天地正气不断急剧消散。

哪怕只是星星点点的火溅射出去,就让太平山井狱附近的参天古树、观景凉亭和仙师修行洞府,被毁坏得满目疮痍,无数飞禽走兽,哀号逃窜。

钟魁不理会迟早要破开瀑布水流的那把古剑,反而死死盯住那个岿然不动的大妖。

白猿神色自若,嘴角带着一丝玩味,分明是在拭目以待,想要看一看这位属于必杀之人的书院君子,还有什么压箱底的本事。

钟魁头顶上方那一剑,只是它的第二剑。

妖族修行,先天不易,想要成为剑修,更是难度极大,所以跻身上五境的剑修大妖,无一例外,都会是蛮荒天下当之无愧的一方雄主。中五境的妖族剑修,在蛮荒天地,拥有种种殊荣待遇,几乎等同于浩然天下的书院弟子,哪怕是名正言顺的复仇或是攻伐,中五境妖族剑修都可以免死一次。不守规矩,肆意斩杀剑修之人,无论身份有多高,一经发现,就会遭到重责。

浩然天下的练气士,可能还不太清楚一名剑修大妖的可怕,毕竟虽然妖魅精怪数目众多,但是真正的大妖极为稀少,不过剑气长城那边,已经用无数人族剑修的慷慨赴死,证明过它们的恐怖杀力和血腥手段。

阿良为何强大,为何在剑气长城拥有无数的仰慕者、拥护者,就在于阿良在剑气长城砥砺剑道百年,面对同境界的上五境剑修大妖,不但无一败绩,还有追杀对方数万里,甚至是当场阵斩的纪录。所以,关于阿良飞升离开浩然天下,去跟道老二在那化外天魔横行无忌的奇怪地方,打得天翻地覆的最终结果,浩然天下的练气士都觉得阿良会虽败犹荣;反而是蛮荒天下的妖族,绝大部分都坚信那个死一万次都不够的剑客阿良,会打得那位“真无敌”变成了“真有敌”。

妖族敬重且崇拜最强者,即便对自称剑客的那个阿良恨之入骨,但是当有一位巅峰大妖提出,阿良战死后,可在蛮荒天下的葬身之处以剑做碑时,整座蛮荒天下——一座浩然天下视为“没有一句读书声”的蛮夷之地,竟然将此提议,视为理所当然。

此时,对于白猿与钟魁的对战,留在太平山上的百余位道士,没有袖手旁观。他们几乎都是山门中辈分最低的道士,许多还是脸色惨白却眼神坚毅的小道童。

钟魁厉色道:“退回去!别送死!”

那些道人中的一位金丹境界老修士,虽然已经认出了老猿的身份,但仍是掷地有声道:“我太平山道士,斩妖除魔,没有死在人后的道理。”

白猿看也不看那位金丹修士,随手一拳,拳罡就将这名世俗眼中的金丹地仙,打得身躯碎裂,金丹崩坏。

以善意报答善意,虽死无悔。太平山道士是如此,钟魁更是如此。只见他一挥双袖,袖中两阵秋风,将那些太平山道士悉数裹挟其中,一个个抛向远处。

白猿对此视而不见,任由钟魁将那些道士丢出战场之外。一个钟魁,抵得上一座太平山。

白猿心念一动,那把出鞘古剑加速下降。

钟魁双指悄然拈住一张青色材质的符箓。

圣人文稿,以篆刻有“下笔有神”的小雪锥,画以君子钟魁独创的镇剑符!

长剑破开瀑布的一刹那,钟魁头顶浮现出那张青色镇剑符。那把古剑如同谪仙人坠入一座洞天福地,竟然彻底消失,就连将其炼化千年的白猿都感应不到。

太平山两大护山阵,那把如明月升天的镜子,只要是玉璞境修士,就可以将其禁锢片刻,而紧随其后的真正杀招,正是太平山那位修为通神的开山祖师,穷尽人力物力财力,铸造出来的四把上古仙剑的仿品,虽是仿品,却每一把皆是半仙兵的品秩,四剑结阵之后,更是威力通天,可以媲美一件名副其实的杀伐仙兵。

这头白猿所背之剑,恰好就是四剑之一。

作为镇山供奉,三千年间,白猿不仅仅是追回捕杀那些“逃离”井狱的妖魔巨擘,还有无数次潜行下山杀敌,立功无数。

最终在千年之前,那一代太平山宗主力排众议,将其中一把古剑赐给已经“功无可封”的白猿。

白猿虽然无法完全掌控四剑大阵,可是一时半刻的钻空子,对它来说太简单了。若是寻常地仙在紧急情况下,被迫仓促主持大阵,白猿有把握让四剑临阵倒戈。

现在白猿没有了既是佩剑又是本命物的那把古剑,白猿微微眯眼,扯了扯嘴角,动作细微,却充满了冲天的蛮横血腥气息。

钟魁一手负后,一手持小雪锥,如同站在书案前,开始书写第一个字:圣。

第二个字:人。

第三个字:有。

第四个字:云。

下笔极快。

小雪锥笔下每一个字都悬停在钟魁身前,气势浩大。

太平山上,风起云涌。

白猿轻轻摇头,一闪而逝。

白猿以双手拖刀之姿,掠过井狱的大半座井口,直扑钟魁,横扫而去,再不给这位书院年轻君子任何希望。

倒不是说钟魁写完完整的篇章后,白猿就无法应对,毕竟它出关之时,其实就已是仙人境的剑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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