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恍如神人

陈平安摇头道:“下次吧。”

李希圣无奈笑道:“那好歹让我放下了过山鲫,将陶罐还给你吧?”

这次陈平安没客气,点头道:“那我在这里等着。”

李希圣笑道:“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他转过身,捧着陶罐一路小跑。

这一刻的他,不再像那在书上说着道理的圣贤夫子,而是真的很像那个红袄小姑娘的大哥。

没过多久,李希圣就捧着陶罐跑回来了,两边腋下还夹着好几本书。

陈平安接过陶罐,弯腰放在地上,使劲擦过双手,这才接过那些书籍,有样学样地夹在腋下,最后动作滑稽地拿起陶罐:“我看完就来还书。”

李希圣笑如春风,摆手道:“不用着急还书,慢慢看就是了,它们比宝瓶乖多了,可不会自己跑来跑去。”他收起玩笑神情,缓缓道,“陈平安,别觉得我邀请你登门看书是客套话,我是真的很希望你多来。宝瓶虽然很聪明,可终究年纪还小,孩子心性,让她在家里安安静静看书,那真是比登天还难。所以这么多年来,感觉家里好像就我一个人在翻书看书,仔细想一想,其实挺没意思的。”

李希圣一口气说了许多心里话,如果这里有李家人在场,一定会以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因为这位名声不显的李家大公子在弟弟李宝箴的衬托下显得实在太古板无趣了,虽然对谁都和和气气的,但是话极少,沉闷无趣,每天不是躲在书斋里埋头研究学问,就是在大宅里独自散步,日出日落也看,风雪明月也看,什么都看,鬼知道这能看出个啥名堂。好在李希圣到底是李家嫡长孙,人缘不差,府上没人会讨厌一位性情随和的未来一家之主,只是比起弟弟李宝箴,更不讨喜罢了。

陈平安点头道:“我会来的。”

李希圣“嗯”了一声,跟少年挥手告别。

看着陈平安逐渐远去的背影,李希圣喃喃道:“我见青山多妩媚。”他会心一笑,“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李希圣转身走向大门,跨过门槛,满脸笑意,自言自语道:“又是美好的一天。”

但是他一想到京城传来的消息,便又叹了口气。没办法,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走着走着,穿廊过栋,他又自顾自笑了起来:“不耽误今天的美好。”

廊道中,一个妙龄丫鬟与他打了个照面,放缓脚步,侧身施了一个万福,娇柔道:“大公子。”

李希圣习惯性放缓脚步,笑着点点头,并不说话,就这么擦肩而过。

姿色不俗的丫鬟转头望去,难免自怨自艾,心中哀叹一声。大公子人是不错,可惜不解风情啊。若是换成二公子,一定会停下身形与自己闲聊,还会夸奖几句自己新买的漂亮头饰。

她自然不知,这位李家嫡长孙确实不解此处风情,但却深谙别处风情,如骤雨打枯荷、春风吹铁马、将军佩宝刀、大雪满青山,皆是那人眼中的人间美好。

李希圣回到自己院子,院内有一个各色鹅卵石堆砌起来的小水池。李希圣蹲在水池旁边,低头望着清澈的池水,里头就有那尾金色过山鲫,摇头摆尾,逍遥忘忧。

很难想象,这个有模有样的水池,全是李宝瓶一个人的功劳。小姑娘每次偷溜出门,大多会去龙须河捡取石头,几块几块往家里搬。后来有天李宝瓶突发奇想,看着角落堆积成山的石头,就要给大哥打造出一个可以养鱼养螃蟹的水池。李希圣对此阻拦不成,只好帮着出谋划策,但是从头到尾,活全是李宝瓶一个人干,李希圣这个大哥想帮忙,她还死活不乐意。

李希圣看见一块青石板底下有个探头探脑的小家伙,笑眯眯道:“你们两个,好好相处,不许打架。”

他站起身,去往悬挂匾额为“结庐”的小书斋,开始铺纸研磨,提笔作画——是一幅古意浓浓的雪压青松图。放下毛笔后,李希圣抖了抖手腕,开始低头端详这幅画,墨汁未干,墨香扑鼻。最后,他朝着那幅画轻轻吹了一口气。画中青松如遇强劲罡风,竟是飒飒作响,枝头积雪瞬间消散。

阮秀欢快地回到铁匠铺子,没在剑炉找到她爹的打铁身影,又上外头找了一圈,发现他竟然在檐下竹椅上喝闷酒。

阮秀觉得奇怪,问道:“爹,不打铁吗?”

阮邛摇摇头心想:打个屁的铁,今日不宜铸剑。但如果是打陈平安,我倒是一百个愿意。

阮秀坐在一旁:“爹,今天忘了捎壶酒回来,明天去镇上,我肯定给你买壶好的。”

雪上加霜。她自然不知道这句话一出口,无异于在她爹的伤口上撒盐。

阮邛叹了口气,喝了一大口闷酒,怔怔望向远方的龙须河,低声问道:“秀秀啊,你是不是喜欢陈平安?”

阮秀笑道:“喜欢啊。”

听到自己闺女回答得如此干脆利落,阮邛反倒是松了口气:看来还有悬崖勒马的补救机会。这位兵家圣人问道:“知道我为什么不答应收陈平安为徒吗?”

阮秀愣了愣,纳闷道:“爹,你之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你说对陈平安印象不差,只可惜不是同道中人,你们俩不适合当师徒,这一点我是知道的。再就是陈平安……不太一样,所以爹担心因为我跟他走得太近,会吸引许多幕后势力的注意,所以看到我和陈平安做朋友,你其实不太高兴,我是能理解的。”

感觉所有道理都给闺女早早说完了,阮邛顿时哑口无言,强忍住跑到嘴边的言语,狠狠喝了一大口酒:既然道理都晓得,以后就少跟陈平安那家伙厮混啊!傻闺女,你又不缺那点狗屁机缘。再说了,如今陈平安也丧失了引诱“飞蛾扑火”的本事,更何况闺女你本身就是最大的机缘!结果如何?一听说人家回乡了,就从骑龙巷一路飞奔到石拱桥,然后就假装闲庭信步,慢悠悠走向自家铺子,你到底骗谁呢?

阮邛放下酒壶,淡然道:“齐静春一走,就等于收官了。如今这龙泉郡虽然没什么大的凶险,可骊珠洞天这么大一块肥肉从天上掉下来,说是豺狼环伺,丝毫不过分。很多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爹还是那句话,陈平安自己惹出来的麻烦好解决,可你一掺和,就很不好解决。”

阮秀伸长双腿,身体后仰靠在竹椅背上,眼神慵懒道:“知道啦。总之我会好好修行的,到时候我看谁敢不老实,都不用爹你帮忙,我自己就能解决。”

又是好大一把盐,下雪似的落在阮邛伤口上,害得他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来。

这位兵家圣人气呼呼站起身,经过女儿身后的时候,打赏了一个板栗下去:“成天胳膊肘往外拐!”

阮秀转过头,看着她爹的背影,嘴角翘起。

既不打铁,又不用照看铺子,她有些无所事事,便轻轻晃动手腕。手镯“活”了过来,那条从瞌睡中清醒过来的小火龙开始围绕着少女的白嫩手臂缓缓转动。

阮邛走向一座新筑剑炉,如今除了数量众多的青壮劳工,他在今年还新收了三个徒弟,暂时只是记名,不算入室弟子。其中一个在井边体悟剑意的长眉少年突然睁开眼,小跑来到阮邛身边,轻声问道:“师父,要打铁?”

阮邛摇摇头,改变主意,不去剑炉,走向龙须河。他要亲自去掂量掂量阴沉河水的分量,如果足够,就可以按照约定开炉铸造那把剑了。

长眉少年紧跟其后。师徒虽然有先后,可是两人同走一路。

陈平安回到骑龙巷的铺子,把那只陶罐交给青衣小童,再把钥匙和书籍交给粉裙女童,让他们先回泥瓶巷祖宅,他则独自走到了杨家药铺。

不管风吹雨打日晒,年复一年,铺子两边悬挂的春联每年都会换,但是所写内容从来没有改过,都是“但愿世间人无病,宁可架上药成灰”。

陈平安问过一个新面孔的年轻店伙计,得知杨老头就在后院,走过侧门,看到老人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弯着腰跷着腿,在那里吞云吐雾。

陈平安没有开口说话,有些罕见的坐立不安。

杨老头开门见山道:“是想问你爹娘的事情?有没有可能跟顾璨他爹一样,死后魂魄还能留在小镇?”

陈平安瞬间呼吸沉重起来。

“没有。”杨老头吐出一大口烟雾,直截了当地给出了答案和缘由,“因为不值得。”

陈平安低下头,更不说话了。地上只有那双磨损得厉害的草鞋,看不太清楚。

等陈平安再次回到泥瓶巷祖宅,粉裙女童正拎着扫帚打扫院子,青衣小童趴在小水缸边沿上,对着水面张大嘴巴。还隔着两尺距离,却有一条水柱逆流而上,被吸入青衣小童的嘴里,这幅画面,如龙汲水。

陈平安坐在门槛上,粉裙女童发现自家老爷有些异样,善解人意地没有开口打扰。其实院子早就被阮秀清扫得很干净,只是粉裙女童总觉得如果不做点什么,就会良心难安,对不住老爷慷慨馈赠的蛇胆石。

陈平安神游万里,突然想起崔东山说起过宋集薪的事情,站起身,拿出宋集薪离开小镇之际偷偷丢在自家院子里的那串钥匙,跑去打开隔壁宅子的院门屋门,果然在书房桌上看到三本叠放的书籍:《小学》《礼乐》《观止》。

陈平安搬来椅子,坐着翻阅那部《小学》。

这趟远游求学的后半段跟崔东山同行,经常会听他诵读经典,才知道《小学》的不简单。只看书名,可能觉得这就是一门“很小的学问”,可按照崔东山闲聊时的说法,在世俗学塾和教书先生之中,《小学》绝不会被当作蒙学典籍,大概也只有齐先生能够将这么艰深晦涩的圣贤心血,传道解惑得如此深入浅出,以至于李宝瓶他们从没觉得那部《小学》之大。

陈平安没有将三本书拿回自家祖宅,翻过十数页《小学》之后,觉得仅凭他那点鸡毛蒜皮的学问功夫,一知半解都做不到,若是刻意往深处想,只会四顾茫然,头脑发涨,如坠云雾,没有立锥之地。他只得合上书籍,从袖中拿出那块银色剑胚,轻轻攥在手心,继续像先前那样坐在门槛上发呆。

两次路过石拱桥都毫无感应,冥冥之中,陈平安意识到她真的会消失一整个甲子光阴,用半座斩龙台去砥砺剑锋。至于斩龙台早已一分为三,被阮邛、风雪庙和真武山三方势力瓜分,她偏偏如此行事,会不会惹来麻烦,陈平安无从揣测,更加无法插手。

当初在那个寒冬时节的风雪夜,少女晕厥在自家院门口,陈平安救了她,她最后却成了宋集薪的婢女,由王朱改名为稚圭,最后还跟着宋集薪去往京城。

窑务督造官衙署、廊桥匾额“风生水起”、深不见底的锁龙井、每一张槐叶都蕴含着祖荫的老槐树、神仙坟老瓷山……更别提小镇上,还有那么多的地头蛇和过江龙。

一团乱麻。

难怪杨老头会说,总有一天,他陈平安会发现这座小镇到底有多大。

想到那个推崇公平买卖的药铺老人,陈平安神色黯然,轻轻吐出一口浊气,下意识握紧手心的剑胚,站起身后,将剑胚藏入袖袋,离开这座被宋集薪遗弃的宅子。

回到自己家,陈平安交给粉裙女童那串刘羡阳家的钥匙,要他们两个搬去住在那边,毕竟泥瓶巷这栋宅子实在太小。

青衣小童还没喝饱井水,絮絮叨叨地从水缸边站起来,突然想起一事,问道:“老爷,你不是用一颗普通蛇胆石跟我换了一大堆破烂儿……珍奇瓶子嘛,既然你跟阮姑娘关系这么亲近,为啥不送她云霞瓶月华瓶当礼物?老爷,以我驰骋江湖数百年的丰富经验来看,天底下的女子,任你身份再高,都喜欢里胡哨的玩意儿,不比一块破竹简更好?”青衣小童贼眉鼠眼,笑嘻嘻的,“怎么,难道是老爷舍不得那堆宝贝瓶子,不愿意送给阮秀?那我可得斗胆说老爷几句了,阮秀可是一位兵家圣人的独女,老爷就是一万只瓶子全部送出去,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陈平安帮粉裙女童背好书箱,没好气道:“你没看出阮师傅不喜欢我?”

青衣小童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好像那个闷鳖似的圣人老爷确实对陈平安不冷不热,遂打抱不平道:“他眼瞎才看不出老爷你的前程似锦。老爷你别生气,气坏了身体不值当……”

猛然记起那阮邛是这方天地的主人,身在辖境之内,如皇帝坐了龙椅,那就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因此拥有诸多无法想象的道法神通,青衣小童赶紧甩了自己一耳光:“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圣人老爷打瞌睡,啥都没听到,听到了也莫要怪罪啊……”

青衣小童又问道:“可这送不送瓶子给阮秀,跟阮圣人喜不喜欢老爷有啥关系?”

陈平安随口解释道:“我要送瓶子,肯定一股脑都送出去,到时候阮姑娘揣着这么一大堆瓶瓶罐罐回家,多半会被阮师傅发现,我就会更加惹人厌,指不定还会被他误以为居心不良。而且万一阮姑娘和她爹有了争执……终归不太好。”

粉裙女童恍然点头道:“老爷想得真周到。”

青衣小童满脸震惊:“老爷,啥叫误以为居心不良?你对那阮秀,不是明摆着心怀不轨吗?”

“瞎扯什么!”陈平安一巴掌拍在青衣小童后脑勺上,拍得他一个踉跄跨出门槛。

青衣小童顺势跑到院子里,站在院门口,转身嬉皮笑脸道:“老爷可别杀人灭口,我保证守口如瓶,比李宝瓶还瓶,比绕梁瓶还瓶!”

陈平安伸手抚额,觉得没脸见人。

粉裙女童望向院门外的泥瓶巷,再一次觉得自己大开眼界。第一次是感受到龙泉郡的充沛灵气,第二次是亲眼见识到落魄山潜在的山岳之质,第三次是看到俊美非凡的魏檗,第四次是走入那栋能够凝聚山水气运的漂亮竹楼。现在是第五次,她看到一个神采飘逸的读书人站在光线阴暗的小巷之中,此时此景,宛如朝阳初升。

李希圣笑眯眯问道:“我家宝瓶怎么了?”

青衣小童骤然身体紧绷,僵硬转头。看到他后,左右张望,见再无别人,便满腹狐疑:眼前这个士子书生,观其气象,平淡无奇啊。

粉裙女童使劲眨了眨眼。这条成长于芝兰曹氏书楼的火蟒,此刻发现那个读书人好像瞬间失去了所有光彩神异,不管怎么看,就只是寻常的士族男子。

青衣小童吃一堑长一智,哪怕没看出李希圣的深浅,仍是没有信口开河,笑嘻嘻装傻扮痴:“李宝瓶是我家老爷最要好的朋友,所以我对那个小姑娘可仰慕啦,请问你是?”

“李大哥,你怎么来了?”陈平安已经揭开谜底,生怕青衣小童闹出什么幺蛾子,赶紧走到院门口。

李希圣略带愧疚道:“我忘记说了,先前送你那些书,书页空白处多有我个人感悟的注解和疑问,墨批为一些粗浅的注疏心得,朱批则是一些很希望当面询问圣贤的问题。我这趟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些文字你暂时不用管,能不看就别看,看过就算了,千万别因为我的想法,害你曲解了一本书原有的宗旨本义。”

陈平安点头道:“我记下了。”

李希圣笑着转头望向青衣小童,轻声道:“开玩笑没关系,但是切记言多必失。世间一个个文字是有力量的,字眼组合成词,词汇穿连成句,语句契合成文章。大道就在其中。”

青衣小童仰着头目不转睛,盯着这个莫名其妙跑出来的读书人,一肚子冷嘲热讽,就是没有脱口而出,忍得有点辛苦。如果不是在铁匠铺子刚刚吃过苦头,青衣小童都想开口询问了,既然这家伙如此好为人师,怎么不去儒家当学宫书院的圣人啊?

李希圣仿佛一眼看穿了青衣小童的想法,甚至直接听到了他的心声,笑容和煦,耐心解释道:“佛家有次第之说,道家有长生桥一阶阶、登天梯一步步的讲法,我们儒家则有循序渐进的规矩,所以我得先参加科举,至于以后能否成为儒家圣人,太过遥远,不敢奢望。”

青衣小童如丧考妣,不敢再看他,只是转过头,求助地望向陈平安,神色凄凉,生无可恋,竟是一个字都不敢说了。那模样,感觉像是在跟自家老爷诉苦:这龙泉郡实在太可怕了,随随便便一个人走过来坐在竹椅上,就是个兵家圣人;又随随便便一个人跑来站在巷子里,就是能看穿自己心思的儒家君子、贤人?那么下一次,会不会还有人随随便便就能一拳打死自己啊?

粉裙女童满脸涨红,鼓足勇气,大声问道:“先生,为何我们读书之时,经常会突然就不认得某些文字了?哪怕它们就在眼皮子底下,一动不动待在书页上,可是我们就是会觉得很陌生。”

李希圣略微惊讶,望向娇小可爱的粉裙女童,心中有所了然,流露出一丝赞赏。这个李家读书人弯下腰,对着她眨了眨眼睛,轻轻放低嗓音,半真半假道:“因为在某时某刻,某些文字被某些圣人偷偷借走了呀。”

粉裙女童有些生气。她在书籍学问一事上会有一种特别的执拗,竟是破天荒教训起了别人:“先生若是不知道正确答案,就不要胡乱解惑,天底下哪里会有这种不可理喻的事情!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越往后,粉裙女童气势越弱,嗓音越来越低,以至于最后细弱蚊蚋,恐怕连她自己都听不见了。

陈平安笑着拍了拍粉裙女童的小脑袋,对李希圣说道:“李大哥,别生气,她一般情况不这样的。”

李希圣爽朗大笑,开怀道:“这样才好。”

之后听说陈平安他们要去往别处,李希圣就跟着一起离开泥瓶巷。

陈平安突然发现前方巷子里站着一个双手负后的年轻……剑客?剑客靠近他们这边的腰侧悬挂着一柄只比匕首稍长的短剑,另外一侧则悬挂着一把远比寻常长剑更长的佩剑。短剑剑鞘雪白,长剑剑鞘漆黑。

年轻剑客的侧脸轮廓阴柔,嘴角先天习惯性翘起,给人感觉就像无时无刻不在微笑,以至于他的相貌挺像一只狐狸。他此时眯起眼眸,凝望着那栋远比他想象中更加完整的老宅,显得有些不高兴。他转过头,“笑着”望向陈平安一行人,语气柔和,嗓音温暖道:“知道是谁修好了这栋宅子吗?”

陈平安脸色看不出丝毫变化,问道:“怎么了,房子破了,不应该修吗?”

年轻剑客摇头笑道:“修得好不好且不去说,但是‘太岁头上动土’这个说法,在你们大骊龙泉郡,有没有的?”

虽然那个年轻剑客一直在笑,可是陈平安一点都不敢掉以轻心,甚至觉得心头直冒寒气。这个看似很好说话的年轻外乡人,很危险!

李希圣突然一步跨出,伸手拦住身后的陈平安三人,轻声道:“站在我身后,接下来不要说不要做,看着就是了。”

年轻剑客笑意更浓,双手扶住两侧剑柄,摇了摇脑袋,试图寻找李希圣身后的陈平安,最后站定:“怎么,这么巧,刚好被我遇到正主啦?至于你,是想要做什么?找死?”

李希圣笑道:“道理可以好好讲,剑,不要随便出鞘。”

年轻剑客耸耸肩,一脸无辜笑容:“可在下的道理,就在剑鞘里啊。”

李希圣云淡风轻地“哦”了一声,伸手指了指自己,恍然道:“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在我啊?”

年轻剑客笑道:“没你想的那么复杂,我连你姓甚名谁都不知道。我只是第一眼看到你就不顺眼,听了你一通胡说八道之后,就更加不舒服了。刚好歪打正着,一箭双雕,连你和那个小家伙一起教训了,岂不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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