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隍旧址,秋芦客栈。
井口和井底,站着两名貌似年龄相近却身份绝对悬殊的少年。
陈平安轻轻跨上井口边沿,微微前倾,望向幽幽的水井底下,喊了一声:“崔东山。”
崔东山双手负后,仰起头,笑眯眯道:“怎么,终于想通了?”
陈平安继续说道:“我们第一次见面,你自称什么来着?”
一瞬间,崔东山猛然警觉,头皮发麻,心湖沸腾。
紧接着,一条雪白虹光从井口撞入井底!
剑气如瀑布倾泻,布满整个水井。
这副皮囊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多少影响到崔瀺的一部分心性,加上古井之内,身体往下沉入水底的速度注定快不过剑气临头,他早已退无可退,便也没有半点退缩,一手在身前掐诀,一手掌心朝向井口,祭出了一份可谓压箱底的保命符。
只见少年洁白如玉的掌心出现一面镜子,镜面仅比井口略小一圈,镜面之上散发出一层淡黄的光晕。
有些白虹剑气顺着镜面边缘,流泻而下,井水瞬间蒸发干净。
整个镜面则挡住了绝大部分剑气,一撞之下,镜面绽放出绚烂的刺眼电光。
砰一声,崔东山身形往下一坠,下落半丈有余,整条手臂颤抖不已,然后被剑气镇压得慢慢弯曲起来,最后手掌逐渐下降到与脑袋持平。
他的脑袋开始歪斜,转为用肩头扛起古镜,同时用双手使劲托住镜子下方。
脑袋可以歪斜,可若是镜子倾斜,被剑气浇灌一身的话,那么就不只是被烧掉一具价值连城的无垢身躯这么简单,而是自己这个“少年崔瀺”也要就此身死道消,世间只留下那个大骊国师崔瀺。
天然生就一具最上品“金枝玉叶”骨骼的身躯,所有关节都发出黄豆爆裂的沉闷声响。崔东山脸庞狰狞,肩头被镜子底部磨出血痕来,脸色苍白,井底的身形被一寸寸往下压去,仍是嘶哑笑道:“老子也有今天?老秀才、齐静春,你们两个王八蛋害人不浅!一个害我从第十二境掉到第十境,一个害我从第十境掉到第五境!有本事就让你们的徒弟和师弟干脆让我彻底沦为凡夫俗子!有本事就来啊!我不信一道二境武夫用出的剑气就能打破这一口雷部司印镜!”
陆地剑仙一剑使出,往往气冲斗牛,起于大地,光耀天空。
陈平安这一剑,因为是往水井底下使出,相对不显山露水,可是井底通往大江的水道已经遭了大殃,连累远处江畔的大水府邸都开始气运摇晃。
寒食江神本以为今夜遭遇是因祸得福,正在跟隋彬、拦江蛤蟆两名心腹喝酒庆祝,结果天降横祸,来了这么一下。“大水府”匾额上三个金字已经开始龟裂出一丝丝缝隙,害得他赶紧掠空来到大门口,伸手扶住匾额两端,以免金字就此崩碎,使得自己身上的一江气运随之流荡离散。
井底,眉心有痣的俊美少年以肩抵镜,满脸痛苦道:“陈平安!你这次要是杀不掉我,我崔瀺就算拼着半条命不要,上去后也要亲手宰掉你!将你的魂魄一点一点剥离开来,让你生不如死一百年!”
在小镇上,姓崔的偷过了宋集薪家墙上的春联,陈平安之后到了杨家铺子后院,曾经跟杨老头说起过绣虎、师伯这些称呼,但是老人并未说话,陈平安便没有刨根问底,只当是杨老头对此不熟悉,或者完全不感兴趣。
因为眉心有痣的少年之前在牌坊楼下自报姓名的时候,说的是两个字,还说第二字很晦涩生僻,所以陈平安从头到尾只确定了一个“崔”字。
后来陈平安想起一件事,宁姚姑娘曾经无意间说起过,大骊有一个绰号“绣虎”的家伙下棋很厉害,是唯一能够让大隋国手视为大敌的人物。
陈平安问过李宝瓶三人可曾听说过“绣虎”,三个跟他一样在小镇长大的孩子俱是摇头不知。陈平安后来还问过阴神这个问题,可是阴神分明知道答案,却说自己有规矩要遵守,不能说,一旦违反那些约定,就会平地起阴雷,让他魂飞魄散。陈平安当然不愿强人所难,就将这个问题搁置起来。
陈平安看阴神对待崔姓少年的态度,从头到尾,疏离而平静,至少没有把他当作敌人,就放心了一些,觉得崔东山也好,棋士绣虎也罢,不管贪图自己什么,终究是“两人之间的捉对厮杀”,哪怕自己“下棋”输了,大不了祭出剑气来个玉石俱焚,一缕不够,就再来一缕,万一两缕剑气用光都杀不掉白衣少年,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但是当陈平安看出地图上那一条线后,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很怕起始于其实比衙署还要更远的源头的这条线,有着自己无法想象的阴谋。比如好端端的齐先生突然逝世,之后学塾的马夫子在带领李宝瓶他们去往山崖书院的途中暴毙,而他陈平安最后反而成了小镇最有钱的人,坐拥五座山头!
姓崔的白衣少年今夜进入水井之前,在屋子里,亲口说起过一方“天下迎春”印章,而陈平安手里刚好有一枚齐先生赠送的“静心得意”。
一定与齐先生有关,一定与李宝瓶三人有关,说不定就是会死人的局面!
陈平安在小镇已经亲身经历过修行之人的冷酷无情,他实在无法想象,一旦可爱的李宝瓶、胆小的李槐和聪明的林守一死在自己眼前,而自己又无能为力,到时候自己心中会有多少悔恨。
陈平安下棋下得又慢又不灵气,这水平自认给林守一提鞋都不配。他虽然最后也没有梳理出完整的来龙去脉,但既然已经想到最坏的结果,那么就绝无可能让下棋厉害至极的“绣虎”步步为营,否则在此人收网的时候,他哪怕身负两缕剑气,都无法改变结局。
如果只是谋划他陈平安身上的物件,或是林守一所谓虚无缥缈的大道,陈平安不会有这么大的决心——那么就先下手为强!
此时此刻,陈平安使出这一缕剑气之后,剑气栖息的那座气府便什么都没有了,于是身躯自己孕育的气机乘隙疯狂涌入其中。这一去一来,带动附近窍穴的气血一起出现剧烈动荡,让陈平安心口出现一阵绞痛,痛得他跌坐在井口沿上,赶紧大口喘息。
由于受到古镜的阻挡,剑气虹光在水井内久久没有散去。陈平安死死盯住水井底下,赶紧调整呼吸,试图强提起一口气——失败——再次尝试,如此反复。
少年两眼通红,两耳嗡嗡作响,心脏有如擂鼓,体内所有经脉像是暴雨过后的一条条江河溪涧一同奔泻起来。只剩下一个念头的少年摇摇晃晃站起身,在心中告诉自己:“再来,一定要再来一次,一定要让最后这一缕剑气做到在气府内蓄势待发,要不然一旦那人犹有余力反扑,会害死所有人的!我答应过齐先生,他们一个都不能出事情,我一定要说到做到……”
意识模糊的草鞋少年凭借着一股执念,一步跨上井口,紧接着是另外一只脚。
不管上半身如何晃荡,陈平安的两只脚如扎根在井口之上。
可惜这一幕,无人得见。
少年双指并拢作剑,颤颤巍巍,指向水井底下。
东宝瓶洲西边,一处大海之滨,有个穷酸秀才正打算离开东宝瓶洲,返回极其遥远的中土神洲,临时感知到某处的情况后,无奈道:“你这娃儿,真是年纪越小越作死啊。教不严,师之惰。罢了罢了,自己拉的屎自己擦屁股。”
“让我看看在哪里……黄庭国北边,还没到大隋……咦?距离那条江很近嘛。很好很好,之前凑巧去过那打雷崖,可以省去很多时间。”
“本事太大,本领太多,也不好啊,做选择的时候就是麻烦。容我想一想……嗯,就用道家缩地成寸好了。”
老秀才颠了颠背后行囊,唉声叹气,伸出脚尖,在身前撮出一堆沙土,一番念念有词,然后一脚将那个小沙堆踩平。
与此同时,老秀才身形消失不见。转瞬之间,出现在了那座写有“天帝申饬蛟龙之辞”的古蜀国遗址的大崖之上。前后脚轻轻踩在山顶,站稳后看了眼远方,老秀才神色满是自得,感慨道:“没了这副皮囊当累赘,是要厉害一些。”
整座山崖轰隆隆摇晃起来,一条大江之水更是宛如一块铺在桌面上的绸缎被人一手扯住使劲抖了几抖,附近江水每隔数十丈距离就涌起高达数层楼的大浪头。
老秀才不愿因此坏了两岸风土,赶紧伸手往下压了压,如有恶蛟兴风作浪的江水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这个时候,老秀才才发现崖畔最边缘的地方有一老一小两个儒士模样的游客正瞪大眼睛望向自己,只得尴尬笑道:“月色不错,月色不错,我就不打搅你们欣赏风景了,你们就当我没来过。”
老秀才随即眺望远方一眼,点点头:“是那里了,还好不远。”
他一脚刚要跨出,神色突然凝重起来:“咦?”
以这座江畔大崖为圆心,约莫十里之外的圆线之上,一道道剑气凭空出现,凝聚成一个惊世骇俗的巨大圆形剑阵。
触及剑气丝毫者,必成齑粉。这是观湖书院崔明皇的第一感觉。
雷池绝对不可逾越。这是从星河之中返回人间的老人此时脑海里的想法。
然后两人面面相觑,面上都是苦笑和惊疑。
老秀才叹了口气,有些头疼,嘀咕道:“这是弄啥咧?”
有女子嗤笑的嗓音响起,只闻其声不见其面:“怎么,只准你们有帮手,就不许我家小平安也有啊?”
崔明皇此刻相当头疼。在别处,他崔大君子怎么都该是一等一的神仙,被尊为座上宾,阿谀之词能够听得耳朵起茧子。可惜在今夜在此地,他却沦为最不起眼的那只蝼蚁,甚至有可能连蝼蚁都不如。这种糟糕的感觉,让习惯了高高在上的他满腹气闷,不得不默念儒家经典,压抑杂念。
他看了眼那个乘舟从天上星河返回人间的老人,老人如今台面上的伪装身份是黄庭国前任户部侍郎,实际上是一条年纪大到吓人的老蛟。
老蛟此时比崔明皇要镇静许多,一手捻须,饶有兴致地观看那座剑气牢笼,自言自语,啧啧称奇。
崔明皇此行是奉国师之命悄然南下,要来跟此地蛰伏的老蛟商议秘事。大骊国师想要这位暂时化身为黄庭国前任户部侍郎的老人出任建造在披云山的新书院的首任山长,而他崔明皇依旧是之前约定的副山长,再加上一位声望足够的大骊文坛宗主,三人共同执掌那座填补了山崖书院空缺的新书院。相信以大骊皇帝的野心和魄力,尚未命名的披云山新书院一定会比齐静春的山崖书院更加规模宏大、文气郁郁。
至于原本答应他的观湖书院的新山长位置,据说大骊皇帝私下另有补偿。
崔明皇在收到国师崔瀺的密信之前,根本不知道小小黄庭国的小池塘竟然还隐匿着这么一条大蛟,以蛟龙之属得天独厚的坚韧身躯、天生掌握的水法神通,哪怕是十境修为,战力也绝对不输十一境练气士。
密信里披露,自那场惊天地泣鬼神的斩龙一役之后,以蛟龙众多著称于世的上古蜀国,山川江河之中,血流千万里,处处是蛟龙的残肢断骸,惨不忍睹。
随后在漫长的岁月长河里,这条高龄至极的老蛟隐蔽得极好,一直不断幻化相貌,当过将相公卿、贩夫走卒、武将豪侠,可谓历经人世百态,山河沧桑。
老蛟对于繁衍生息并不感兴趣,子嗣极少,整个黄庭国周边山水,不过是一女两子而已。其中幼子正是大水府的寒食江神,而长女则是秋芦客栈刘嘉卉所在紫阳府的开山祖师,只不过她的真实身份,对外一直秘不示人,哪怕是紫阳府第一代嫡传弟子,知道此事的人也寥寥无几,如今随着那些紫阳府老祖的逝世,真相早已湮灭。至于老蛟的长子,性情纯良,异于蛟类,且自幼喜欢云游四方,如今杳无音信,还在不在东宝瓶洲都难说。
背着行囊的穷酸老秀才刚刚从海滨以道家缩地成寸的神通来到这里的山顶,如何都没有想到会被人拦阻,关键是麻烦还真不小,因为被冲天而起的剑气城墙阻绝了天地气机,哪怕是自己都暂时无法感应外边,这让老秀才愈发愁眉苦脸。
他揉了揉下巴:“我的个乖乖,如今外边的婆姨都这么厉害啦?”
他又叹了口气,抬起手臂,屈指虚空一叩,轻声道:“定。”
天地瞬间万籁俱寂,再无江水滔滔声,也无阵阵山风撞上剑壁的细微粉碎声。
这十里山河之内,光阴不再流逝。儒圣气象,浩浩荡荡。
崔明皇由惊惧变成狂喜,开始在心中大声朗诵圣人教诲,以此增加自身的浩然之气。这对一位志在成圣的儒家君子来说,是千载难逢的际遇。
这一刻,就连见多识广的老蛟都给震惊到了,下意识后退数步,跟那个其貌不扬的老秀才拉开距离,哪怕这点距离根本无济于事,为的就是表露出一个谦恭态度。
在上古蜀国时代,斩龙之前,老蛟尚且年幼,听族中长辈说起,文庙神位仅仅在至圣先师之后的一位儒教圣人曾经跟四方龙王订立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蛟龙在岸上陆地,需要见贤则避,遇圣则潜。
曾有仅次于四方龙王的湖泽大龙自恃身处大湖之中,当着游历岸边的圣人的面兴风作浪,故意将浪头抬高到比岸边城池良田还要高的天空,恫吓沿岸的百姓,以此挑衅圣人。此举意思是:我不曾上岸,不曾违反规矩,你便是儒家圣人,能奈我何?
当时还年幼的老蛟刚刚觉得此举大快人心,结果就听长辈心有戚戚然说出了后边的惨事。当时那位儒家圣人便伸出一根手指,说了一句类似今晚老秀才瞬间移动时的言语,以指点江山定风波的莫大神通,将那条真龙定身于空中,令湖水倒退数十里,于是真龙便等同于擅自上岸了,并且遇圣人而不潜,所以圣人将其剥皮抽筋,镇压于水底一块大如山岳的湖石之下,罚其蛰伏千年不得现世。
那一次,长辈语重心长地叮嘱年幼晚辈,那些个儒家圣人,尤其是在文庙里头有神坛神像的,脾气其实都不太好,要不然为什么会有“道貌岸然”这个由褒到贬的说法?
老蛟当时疑惑询问:“儒家圣人此等行径,不是不守规矩吗?”
长辈愤懑回答:“蠢货,你忘了规矩是谁亲手立的?”
此刻崖顶的老蛟不知记起了什么陈年往事,有些感伤,喃喃道:“龙蛟之流,替天行道,行云布雨,贵不可言,几乎可算是听调不听宣的割据藩王,最终沦落至此,几乎绝种,怨不得圣人们,实在是野心使然,咎由自取。”
老秀才“咦”了一声,转头望向古稀文士模样的老蛟,微笑点头道:“知过能改,善莫大焉。难怪上次途经此地,看过了大好风光,仍是觉得缺了点什么,原来是你的缘故。嗯,还有位君子。君子啊,小齐当年……好吧,相逢是缘,可惜暂时顾不上你们。去。”
老秀才一番自言自语,然后手指轻轻向外一抹,老蛟和崔明皇便被强行搬出山崖之巅。
一人一蛟落在远处江面上,各自摊开手心低头一看,然后几乎同时手掌紧握,藏好了各自手心的那些个金色文字,不愿公之于众。
山崖剑阵之中的老秀才环顾四周,大笑道:“藏藏掖掖,可算不得英雄好汉!”他又很快察觉到自己这话说得没道理,嗫嗫嚅嚅,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给自己解围。
山崖临水那边出现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白衣女子,手里撑着一枝大荷叶,权且可以视为一把荷伞。不过荷叶荷柄皆是雪白色,与白衣白鞋相得益彰,纤尘不染。
老秀才看到荷叶之后,皱了皱眉头,迅速开始心算推衍,最后神色黯然,喟然一叹,抬头望向天空,久久不愿收回视线,喃喃道:“最后一趟是去了那里啊。想当年那个朝气勃发的少年,口口声声‘君子直道而行,宁折不弯,玉石俱焚’,到头来……难为你了。”
老秀才望向那高大女子:“陈平安如果打死了少年崔瀺,不是好事。”
高大女子微笑道:“这样啊,可我管不着,你有本事出了剑阵再说。道理什么的,跟我讲没有用,你去跟我家小平安说,可能还有点用处。”她言语一顿,冷笑,“可前提还是你先要走出去。那两个家伙能被你顺利送出去,是我懒得拦而已。”
老秀才无奈道:“我在世的时候,本来就不擅长打架,如今就更不济事了,你何必强人所难。再说了,陈平安和少年崔瀺,如今一个是我……半个弟子吧,一个是半个徒孙,你说我更帮谁?我这趟去那边,虽说是帮崔瀺活命,可归根结底,还不是为了陈平安好?”
高大女子点头道:“道理是很有道理。”
随即又摇头:“可我这趟出来,根本就不是为了跟人讲道理的啊。”
老秀才愈发无奈:“看在你家小平安的分上,给我一个例外呗?我就是一个教书匠,你不听道理,我就是空有一身本事没了用武之地。而你又是四个天下最会打架的几个人……几把剑之一……说剑也不全对,算了算了,不纠结这个称呼,总之这样对我很不公平啊!”
高大女子手持古怪大伞,脸色漠然:“破阵吧。”
老秀才万般无奈,只得小心翼翼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高大女子嘴角翘起:“知道啊,文圣嘛。”
老秀才愕然,心想敢情是知道自己底细的,还这么不给面子,这就有点过分了啊。
如今的浩然天下,儒教教主这位老人家是天底下所有儒家门生尊奉的至圣先师,坐在文庙最高最正中处。接下去就是分列左右的儒教第二代教主礼圣和为整个儒家文脉继往开来的亚圣。
礼圣获得至圣先师最多的赞誉和嘉奖,被儒家视为道德楷模、礼仪之师,制定了儒教最严谨繁密的一整套规矩。亚圣公认学问之深广最接近至圣先师,而且别开生面,让儒家得以真正成为天底下唯一的“帝王师学”。
再接着,便是眼前这位居文庙第四高位的文圣。当然,这已是陈年往事,如今这个位置已经空悬很久,因为神像一次次被降低位置,最后连文庙都待不下去了,被搬了出去。堂堂第四圣人,从儒家道统里卷铺盖滚蛋,这也就罢了,最后连神像都没能保全,被一拨性子执拗极端并以卫道士自居的儒家门生打得粉碎。老秀才伸手绕到身后,拍了拍行囊,行囊消失不见。
他又耐着性子问道:“不然咱们有话好好说,不打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