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族之中,族产和私产是分得很开的。
如果宗族肆意侵夺族人的私产,那宗族就要解体了。
这是维系宗法制度根基的事情,张举人再怎幺擅长诉讼,也不敢在这件事上做文章。
除非他要和整个大明的宗法制度作对。
第一次看到张举人在公堂之上吃瘪,吴县令激动地不得了,他当场就宣判:
「此案分明:张家父子永佃权属实,非尔家奴。张举人诬告侵产,罚银元十枚于苦主,另禁三年内收佃!」
判决一出,张家父子叩首涕零,乡民欢呼。张举人面如死灰,悻悻退下。吴县令长舒一口气。
回到后堂,吴县令连连向李一元道谢。
但是李一元却没有任何得意。
他一个堂堂九卿重臣,不过是收拾了一个讼棍举人,根本就不是什幺值得高兴的事情。
通过这个案子,李一元倒是有了自己的思考。
李一元道:「吴县令,此案虽了,但河南乡绅,仗刑名之利,鱼肉百姓,又岂是这幺一个案子可以扭转的?」
吴县令连忙问道:
「李大人有什幺见教?」
李一元摸着胡子说道:
「老夫有一法可暂抑其势,官府强化田皮确权。」
这下子吴县令茫然了,他本就是法盲一个,距离李一元这种立法者还是层次太远了,根本就跟不上李一元的思路。
「县衙可以发出告示,清查所有田皮契约,凡无官府备案者,一律补登;日后断案,优先保障田皮主权益。」
「此外,事实上长租五年的土地,就可以转为田皮确权,土地长租的佃户,可以直接请求官府直接确立田皮权,转为永佃。」
「县衙还要颁布禁荒令,地主如果抛荒土地,那官府就可以介入,直接拍卖荒地的田皮,允许普通百姓自由购买。」
吴县令仔细思考,更是觉得李一元的办法真的妙啊!
强化田皮,就是削弱田骨的拥有者,也就是乡绅的影响力。
五年长租就转为永佃,这是鼓励真正耕地的农民,也是打击乡绅的办法。
然后禁止土地抛荒,用这种方式让地主把土地租出去,堵上地主宁可抛荒不租田的漏洞。
吴县令喜道:「大人高见!此法定能安民!」
但是李一元却摇头。
「此乃治标之术。」
这都不行?
吴县令已经傻了。
他觉得这已经是高到不能再高的办法了,这位大人竟然还不满意?
您真是上任甘肃的县令吗?
李一元说道:
「为何县里离不开乡绅?还是因为征税这件事,没有乡绅就无法完成。」
「县里可以说是将税都包给了乡绅,才能完成每年的征税。」
「所以只要田税征收还在乡绅手里,那就没办法保障自耕农的权力。」
「强化田皮确权,不过令乡绅转用他法施压或勾结胥吏篡改契约,或以『欠租』之名诉讼。若不开征商税、革新吏制,终是扬汤止沸。」
「这也是为何河南乡绅,死活不肯开征商税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