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庆皇帝的脸色凝重起来。
朱希忠的遗表,竟然是在赞同苏泽的奏疏!
“兵部考选久成虚文,纳粮免考竟成惯例!卫所子弟多耽安逸,世袭千户不识兵书,百户不习弓马——此非将门子弟不肖,实因朝廷未施教化之恩也!”
这段话几乎是照搬了苏泽的观点,紧接着朱希忠甚至比苏泽还要激进!
他直接指向勋贵之家,要将对卫所的政策执行到勋贵家中。
“勋贵之家,所世职承袭者,空有祖荫而乏韬略。”
“亦有报国之志者,非为嫡子,弓马娴熟而不得职衔,报国无门。”
死前的成国公战斗力爆表,他继续说道:
“前有祖荫而乏志,后有志而无门,唯有结交商贾,退而谋私利。”
“然我大明勋贵,却无报国之志。臣观勋贵子弟,难堪才用,将门子弟日堕。勋贵本就是与国同休,如此岂不是折损国本?”
“臣请陛下,开武监以沐圣化,续将门家学正脉!”
看完这些,隆庆皇帝眼神湿润,他再将奏疏递给身边的李芳,接着向跪着的朱时坤问道:
“乃父可有遗言?”
朱时坤泪眼婆娑的说道:
“父亲死前已经神志不清,口中只念有二字。”
“哪二字?”
“救火。”
这句话说完,隆庆皇帝更是沉默了。
救火,应该是嘉靖十九年,嘉靖南巡的时候两次行宫着火,都是成国公朱希忠领头扑救,还是朱希忠背着皇帝逃出行宫。
和当年武宗出宫两次落水一样,这两次着火其实都有些蹊跷。
隆庆皇帝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在御书房内来回踱步了半天。
他也明白了勋贵们支持要办武监的原因。
正如苏泽奏疏上所说的,武监可以培养军官,保持卫所的战斗力。
另一方面,武监也是一股政治力量。
土木堡后,勋贵和武将的政治力量大受打击,大明进入到文官执政的新阶段。
这倒不是阴谋论,在土木堡之前,勋臣武将和文官分列两班,都是有朝议决策权的。
但是土木堡之后,内阁开始掌握朝堂权利,勋贵虽然还位列班首,但是已经成为吉祥物。
这之后武将屡遭文官打压,在嘉靖朝已经形成了文官统兵的潜规则。
比如主持平叛的胡宗宪就是文臣,而现在宣大总督王崇古,蓟辽总督谭纶也都是文官,只不过他们都是精通军务的文官罢了。
作为勋臣之首,本来朱希忠也就是认了。
但是武监让他看到了另外一条路。
两年的学习,这可不是简单的上课,这是一种相当紧密的联系。
在人生最容易接受知识和理念的时候,一群年轻人聚集同一个地方,这就是一股团结的政治力量。
而成国公不仅仅要将卫所军官塞进去,也要将勋贵子弟塞进去。
这不仅仅是给自己的次子打通一条出路,也是给勋贵集团打通一条出路。
做了这么久的皇帝,隆庆皇帝也悟出了不少道理。
而这一次兵部的反对浪潮,也让他看到了不少东西。
皇帝冷冷的说道:“拟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