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米猛地蹲下身,利用窗沿作为掩护,浑身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凭着本能,用颤抖到握不住手机的双手,疯狂地在屏幕上戳按。
不是打给警察,不是打给埃里克,而是打给一直能秒接电话的父亲。
电话果然秒通。
“金米?”比尔那熟悉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疑问。
金米的声音被恐惧挤压得又尖又细,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和颤抖,语无伦次地对着话筒嘶哑道:
“dad!他们.他们抓走了阿曼达!他们把她抓走了!就在我眼前!两个人戴着面具从门dad!救救我们!他们进来了!”
同一时间,比尔猛着从沙发上起身,脸沉了下来:
“什么?你在说什么?金米。”
“dad!有人抓了阿曼达!”金米带着剧烈的喘息道。
比尔眼神一凝:“听我说,金米!冷静!你在哪里?在公寓里吗?”
“是是的!我在卧室.他们从客厅把阿曼达拖出去了.”金米蜷缩在窗沿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发出一点声音被还没走远的绑匪听见。
比尔沉声道:“他们看见你了吗?”
“我不知道,可能没有,我躲在窗户下面。”金米道。
“很好,听着,金米,仔细听好!”比尔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锤击打在金米混乱的神经上,强迫她集中精神。
“你现在立刻,锁上你所在房间的门!有没有东西能堵住门?椅子,或者重物?”
金米扫了眼房间,连滚爬爬地冲到卧室门边,颤抖着手拧上小小的旋钮锁,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将旁边一把沉重的实木椅子拖过来,斜顶在门把手下方。
“我我锁上了,用椅子顶住了…”她带着哭腔汇报,身体顺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好像这么做才能获得一点可怜的安全感。
“做得很好,宝贝,做得很好。”比尔刻意放稳的语调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他一边说,一边快步走向旁边的小房间,快狠准找到了录音设备。
“飞机上,你们有遇到谁吗?”
“没有!”但金米突然想起亚历山大那个男人,转口急道。
“不!有,有一个叫亚历山大的男人搭讪了我们,还帮我们拍了照。”
“美国人?”比尔迅速操作录音设备,把手机连接上去,随即外放,继续问。
“不,不是。”金米道。
“他有刻意问过你们地址吗?”比尔深吸口气。
“没有刻意问,但阿曼达透露了玛莱区,他并不知道我们的具体地址。”金米蜷缩在门后的阴影里,看着窗外的身影消失后,紧紧抱住自己的膝盖,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般一阵阵袭来。
“dad!他们不见了,要来找我了!救救我!我好怕!”
“我知道,集中精力,金米,别分心,我知道你能做到,爸爸知道你一直都是勇敢的孩子。”比尔的脸越来越沉,盯着手机道。
“告诉我,他们有几个人?你看清他们的样子了吗?任何特征!”
“两个.不,可能更多他们戴着那种遮住全脸的帽子,全是黑色的衣服.很高大.动作非常快。”金米努力回忆着,牙齿因为恐惧而不停地打颤。
“武器呢?看到枪或者刀了吗?”
“没,没看清。”
“好的,听着,金米,我需要你保持绝对安静。
躲在床底下,不要挂断电话,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放在身边,能听到我说话就行,明白吗?”
“明白。”金米手脚并用地爬向床铺,狭窄的床底空间布满了灰尘。
但她此刻完全感觉不到,只有一种寻求遮蔽的本能,她蜷缩在最深处的阴影里,将调成静音的手机紧紧贴在耳边。
“我躲好了,dad!”
“很好,你现在还很安全,他们一时半会儿进不来。”比尔缓缓坐在椅子盯着手机道。
“所以接下来非常重要,他们会抓走你,金米。”
金米眼泪直接止不住,呼吸变重起来。
“金米,集中精神。”听到这呼吸声和哭腔,比尔眼神透出极致的杀意,身后的阴影变得更加沉甸甸。
“宝贝,这是关键,你有五秒钟时间,也许十秒的时间,时间非常紧迫。
他们撞门后,把电话扔在地上,集中注意力,把你看到的全都说出来,发色,瞳色,身高,疤痕等等看到的所有一切,明白吗?”
金米想回答,但突然嘭的一声巨响,让她本能用手死死捂住嘴巴,看着顶在门后的椅子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门板也在震颤。
“他们来了,我能听见。”比尔沉声道。
“记住,全身贯注。”
这时,一句陌生的男声从手机里响起,是他听不懂的语言:“.”
比尔听不懂,却也能结合经验,大致听懂意思:“她在里面。”
再嘭的一声巨响伴随杂声,比尔知道门被撞开了,他咬紧牙关,握起了拳。
下一秒,金米的尖叫声响起,比尔指节因用力握拳而发白,眼里的怒火被绝对的理智死死压住,转化为近乎残酷的冷静。
“有胡子,六英尺高,右手有月亮和星星的纹身.”
金米用力喊出这句话之后,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比尔死死盯着静悄悄没有任何声音,却还没有挂断的手机。
他听着动静,好像能察觉到那边的人到底在做什么,缓缓拿起桌面上外放的手机贴近耳边。
“我不知道你们是谁,我也不知道你们想要什么。”
比尔从椅子上缓缓起身,紧绷的身子微微躬起来如同正在攻击的老虎,声音透着一种正在冒着寒气的冰冷。
“你们想要赎金,我可以告诉你们,我没钱,但是我也可以告诉你,我有一个很厉害的朋友现在正在巴黎旅游。
我也有些特殊的本领,特殊的手段,都是我在漫长的职业生涯中学到的。
除了这些,我还有一些积累下来的关系人脉。
我发誓,这一切都是像你们这样的人的噩梦。
你们放过我的女儿,那么这件事到此结束,我不会告诉我的朋友,我不会去找你们,也不会追查你们。
如果你们不就此罢手,我们会找到你们,不管你们在哪里,都会找到你们然后杀了你们!”
冰冷的声音停止,还没挂断的手机没有任何回应,比尔姿势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听着这轻微的呼吸声。
“good luck(祝你好运)。”
伴随这有些嘲讽的语气,挂断的提示音响起,比尔攥紧手机,力度极大,像是要把手机捏碎。但比尔并没有忘记该做什么事,拿下连接线,以惊人的速度在屏幕上滑动,找到了埃里克的电话。
相比于追查,现在最该做的事情是通知身在巴黎的埃里克。
他在美国,鞭长莫及。
——————
——
莫里斯酒店附近的一家咖啡馆露台,埃里克独自坐在露台的白色藤编椅上,身侧是墨绿色的铸铁栏杆,上面缠绕着盛放的红色天竺葵。
他刚抿了一口小巧陶瓷杯里的浓缩咖啡,浓郁的苦涩与醇香在舌尖缓缓化开。
该说不说,好像法国的咖啡和美国还真有点不一样,也说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
“嗯,味道还行。”
埃里克修长的手指随意搭在杯沿,姿态松弛,阳光透过巨大的梧桐树叶,在他深色的衬衫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点,带着几分暖洋洋的慵懒。
他背对着咖啡馆内部,面朝街道,这个位置让他既能观察往来人流,又不至于被过多打扰。
埃里克偶尔抬手看一眼腕表,计算着蒂珐研讨会结束的时间,心情是一种难得的放空状态,甚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因陪伴而产生的平静。
埃里克目光懒散地掠过眼前的街道,空气中弥漫着咖啡香、甜腻的糕点气息,以及淡淡的烟草味。
远处隐约传来街头艺人拉奏的手风琴声,悠扬而略带伤感。
这无所事事的闲适,弄得埃里克下意识想起还在酒店里开会学习的蒂珐时,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女友在努力学习,提升自己。
而他却偷懒坐在这里,啥事都不用干,活像个街溜子。
“就当是给自己放个假。”埃里克舒服地再抿一口苦涩的咖啡,心想道。
“等蒂珐结束,或许可以一起去塞纳河边走走,或者找家她喜欢的画廊看看画也是好的。”
这时,放在白色小圆桌桌面上的手机屏幕,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发出一下轻微的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