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府,内院花园。
春风细细,石径幽凉,黛玉和迎春从西府回来,信步在内花园闲逛说话。
她穿件织金撒花对襟长袄,珊瑚红小领中衣,桃红褶裙,靓如芝兰,细腰纤纤,肤凝如玉,仙灵娇俏,风姿绰约。
迎春说道:“林妹妹,照你方才所说,陈家大兄帮了大忙,若不是他出了上表请罪的主意,二老爷怕要落了大罪。
琮弟如今又不在家,两府里外少了主事,若事情真到了那种地步,他回来见二老爷落难,也不知该怎样懊恼焦心。”
黛玉说道:“二姐姐,其实有些话语,方才我没和外祖母说透,陈家大兄登门襄助,不仅因他和三哥有同门之谊。”
迎春神色迷惑,说道:“妹妹这话是何意,难道陈家大兄登门相助,这其中还有另有隐情?”
黛玉说道:“二姐姐因不熟悉陈家之人,所以不会往深处去想,但是陈老大人对我父亲有提携之情,两家一向交好。
因为我长居外祖母膝下,父亲书信中常教诲京兆之事,让我熏陶神京人物风华,父亲信中便常提到吏部尚书陈大人。
这位老大人宦海沉浮,当年中宫更迭,他曾受到牵连,仕途几起几落,终至六部魁首,是思虑缜密,官途精深之人。
父亲说他处事练达,谋定后动,不是轻举妄动之人,陈家大兄登门相助,这不是一件小事,必定是得了老大人授意。
二舅舅落罪冯渊之事,已关联军囤泄密大案,陈家却劝说二舅上报请罪,已有隐罪干政之嫌,甚至于有碍圣驾视听。
陈老大人乃睿智之人,按常理不会激进如此,除非他觉得如此处置无妨,历来官员问究定罪,权柄昭令皆归于吏部。
二舅舅的停职羁府公文,必经圣驾与吏部落定,前任副帅都督陈翼,已经因次孙陈瑞昌之罪,被朝廷罢免伐蒙军职。
三哥哥这位继任副帅都督,也爆出亲眷牵扯要犯落下大罪,一而再之事,圣上和朝廷颜面何在,伐蒙战事军心何存。”
黛玉看了下左右,放低声音说道:“所以,陈家大兄入府相助,必得了陈老大人授予,陈老大人却是秉承圣意……”
迎春听了心中震惊,又听黛玉说道:“事情根底必定是这样,只是这些话语太犯忌讳,荣庆堂里一向藏不住事情的。
三哥哥也曾说过,西府耳目混杂,二太太又是这等性子,话语举止让人担心,我哪敢把话出口,自己能明白就是了。
总之二舅舅也算有运势的,这次即便落下罪愆,却不会生出什么大祸,归根结底都是三哥哥的缘故。
此次三哥在城外立下军功,圣上封赏十分优厚,如今有陈家大兄之事,可知圣驾对三哥哥期望殷厚。
就盼着三哥哥一番风顺,这次能够再立军功,早日战胜凯旋,家里些许小事,都是不值当的,终归烟消云散。
…………
神京以北,云胭以西,远州城。
天宇辽阔阴沉,高大巍峨的雄城,犹如天堑,横亘东西,屹立天地,似能阻断一切世间洪流。
坚固斑驳的城墙上,布满了坑坑洼洼的伤痕,都是箭矢刀枪肆虐的痕迹,城头上兵卒戒备,刀枪林立,弓弦待张。
城墙下翻倒不少云梯,躺满倒毙的兵卒尸体,死状各异,或被刀劈剑刺,或被箭矢穿胸,更多是从高处坠落而死。
阵亡尸体之中,夹杂少量大周军卒,皆死状凄惨,身有劈砍创伤,四肢扭曲折断,乃两军相互拼杀时从城头坠亡。
倒毙的尸堆中间,插着燃烧的火箭,火苗灼烧着尸身,泛出黑烟滚滚,散发作呕的焦臭,以及浓郁窒息的血腥味。
天地萧瑟,杀气萦绕,人命犹如草芥,血肉糜没黄土,不管是走向胜利,还是倾倒失败,每一步都要用人命涂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