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良机美事,宝玉心向往之,只是父亲不是在家,便是比他早些回府,管束严厉,让宝玉不敢放肆。
如今他倒羡慕贾环,要是知走监更不自在,还不如像贾环那样住监,虽也见不得姊妹,至少多些自在。
只这念头一闪而过,真让他住监决计不肯,因国子监号舍四人同住,睡得乃是大通铺,宝玉如何忍受。
让他和臭男人同床,整夜闻着那须眉浊气,不如将他立刻杀死爽快,两害相权从其轻,宁可回家被父亲作践。
王夫人笑道:「看来夏姑娘挑了那匹竹叶纹的,没想她虽年纪轻轻,性子倒也有些庄重,衣着喜好倒是很清雅。」
……
宝玉最喜欢穿红,那几匹正红嫁衣料,红艳灿烂摆在那里,灯火辉映之下,恍如一团火云,看的宝玉心动受用。
他看到其中一匹大红金莲纹纹红料,那是他最喜欢的花色,本该看到会心生喜欢,如今却眉头微皱,心生不喜。
心想夏姑娘眼光终究差了一些,怎幺没挑最好看的莲花纹,偏挑了素淡酸腐的竹叶纹,她还是少些清白的情怀。
难道她竟然不知,禄蠹最爱以君子之竹自居,将这好生生的悠悠青杆,都染上庸俗污臭之息,自己最不喜欢的。
贾琮就最喜穿月白银竹纹料子,便为以竹中君子标榜,他本也是上等样貌人物,偏生要穿的寡淡惨白不知所谓。
……
宝玉心中有些唏嘘感叹,突听贾政笑道:「夏姑娘这些批注,写的颇有见地,如不是醉心经义,绝不能至于此。
一个闺阁女子有这般情怀,当真颇为难得,她这份才情比起家里几位姑娘,只怕也差不了几分,也算十分可贵。」
王夫人听的有几分古怪,但是未过门的儿媳妇,能得到老爷的赞誉,那也是一件好事,说明自己选了一门好亲。
贾政叹道:「如今贾家可是翰林门第,原本为宝玉选一皇商之女,我还觉得门第不太登对,如今看来是我多虑了。
俗话说深山出俊鸟,草莽多俊秀,虽然这话不太恰当,但其中意思很有道理,可见门第之见,并不是全然都对。
夏姑娘不仅有诗书情怀,还把读书心得批注,送给宝玉共览助学,这番相夫之德,劝学之意,古人之风,难得!」
……
宝玉听了贾政这话,顿时有些天旋地转,想到夏姑娘娇美动人的容颜,窈窕迷人的身姿,本让他十分垂涎向往。
没想到她竟是也是利禄功名之徒,顷刻间有红颜成骷髅的惊悚,这怎幺可以呢,这必定不是真的,我绝不信的……
贾政正色说道:「宝玉,夏姑娘才情德性,乃是你的良配,定要好好相待,多听她劝谕,如有轻慢,我可不饶你!」
宝玉一听此话,有些欲哭无泪,口中虽答应,心中如刀绞,只觉世事艰苦,实在万般无奈,闺阁琼玉竟也会如此。
但他的性情和贾母有些类似,遇到糟心难事之时,总要给自己找排遣的由头,让自己混过难关,好得过且过胡混。
此刻便想起夏姑娘头回送书,袭人说过劝解之言,说贾家现因贾琮发迹起势,已成翰林门第,书香举业之名远扬。
夏姑娘出身商贾,门第本就有些高就,她将做新嫁之妇,送书不过应和家风,好讨公婆家人欢喜,权宜之计罢了。
宝玉本在惊恐惧怕中,想到袭人的开解之言,顷刻找到躲藏苟活之处,不仅立刻处之泰然,还对夏姑娘生出怜惜……
…………
贾政见宝玉听了自己的话,脸色似喜似悲,如傻如痴,一副不着调模样,也不知他又闹何玄虚,不禁有些皱眉。
只是贾政心绪已淡,或许宝玉太让他失望,虽说不松管教,却已懒得训斥苛求,将两册书递过,挥手让他退下。
宝玉如蒙大赦,接过书本退出堂屋,至于拜读批注,却没这雅兴,国子监听了整日国贼之论,何必再作践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