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看贾母此时神情,透着几分尴尬为难之意,并没有断然出言制止,她心中一阵发凉。
如今老太太受大房供养,凤丫头也是鬼精,荣庆堂一应用度,不仅不减分毫,还比以前更周到。
老太太碍于脸面,不看僧面看佛面,对凤丫头胡搞之事,如今已软了跟脚,多少有些得过且过……
王夫人突然有些后悔,今日干嘛要来荣庆堂,这不是被人堵个正着,让人捆了手脚作践。
……
正当王熙凤乘胜追击,马上要下手段搞事,堂口暖帘被人掀开,林之孝家的走了进来。
说道:“老太太,三爷的亲随江流回来报信,因姑娘们都来了西府,便让婆子传信到这里。
说是三爷入宫之后,圣上封了参将之职,统领六千神机营,不日要赴通州驻防,迎战南下的蒙古鞑子。”
迎春黛玉等姊妹听了消息,一颗心不禁都提了起来,终于还是要出征了……
贾母问道:“可有说那日出征,怎么就亲随回府,琮哥儿没有回来吗?”
林之孝家的回道:“江流回话说过,三爷去了城外火器工坊,因出征前许多公务要忙,今日回来稍晚些。
至于那日出征,并没有明言,只说是这几日,多半在正月十五前,想来军中之事,多半不会明说。
另外,史家二老爷也委任军职,做了副帅都督,负责带兵镇守神京。”
贾母叹了口气,对湘云说道:“你那二叔倒还好些,留在神京镇守,也少许多风险。”
湘云听了这话,心情反而沉重,迎春、黛玉、探春、宝钗等人莫不如是。
……
迎春说道:“老太太,琮弟出征之事已定,东府过十五节夜,一应烟火戏乐都停了,给琮弟讨个吉利。”
贾母叹道:“往年老国公出征,家中也都是这样的,凤丫头,西府也把烟火戏乐都停了。
十五晚宴也都收拢一些,外七房亲戚就不宴请了,告知缘故,送一些简单年礼就成。”
王熙凤说道:“还是老太太老道,我回去便会办妥,其实琮兄弟出征,也是一桩好事。
当初他在辽东领兵出战,便是立下了不得战功,才有了世袭罔替的家业。
这回出征也会旗开得胜,说不得又会立下战功,到时两府热闹庆贺不迟。”
贾母笑道:“你说话倒会讨彩头,能立战功自然最好,我倒巴望他平平安安最要紧。”
黛玉说道:“还是外祖母最通透,三哥哥也才十五,封爵为官,功业俱全,长长久久才最要紧。”
王熙凤说道:“老太太和林妹妹都在理,两府有今日体面,全靠琮兄弟支撑。
一家子富贵荣华,全都指望着他。”
……
宝玉听说贾琮出征,家里连元宵佳节都不过,年头就指望烟火戏乐热闹,心中很是郁闷不喜。
自己在东路院过得磕碜,如今这点乐子都没了,贾琮自己折腾就罢了,闹得一家子跟着不安。
现在连老太太都迁就他,以往哪有这么待见他,可见世上人心易变,冷暖自知,转瞬翻倒,令人悲怆。
即便林妹妹这等清高女儿,一惯超迈俗流,家中一众姊妹,原只她与自己同类,有一番清白绝俗情怀。
如今竟也变了嘴脸,说什么贾琮封爵为官,功业俱全,这等禄蠹腐朽之言,怎能从林妹妹口中说出。
宝玉想到这里,心痛欲裂,圆脸抽搐,目光深情,脉脉看向林妹妹。
却见黛玉秀眉颦颦,似乎满怀心事,不知在想些什么,连半分眼色都不给自己,心中又不禁酸痛难耐。
……
但方才他逞能显摆,一番自得之言,原以为格调高昂,没想被史湘云一顿猛怼,脸皮撕光,狼狈难堪。
二姐姐和宝姐姐还安慰湘云,可见她们和湘云一样糊涂,自己当真无话可说,只叹家中明白人太少。
宝玉见黛玉神情暗淡,俏脸愁绪,定和贾琮相干,原本想出言劝诫,也好点醒林妹妹。
只方才被湘云俏语抨击,宝玉心有余悸,再多嘴说话,再被湘云顶撞,他也是要脸的人,只能暂且作罢。
……
贾琮出征消息落定,堂中众人心情各异,自然也都没有谈兴。
王熙凤本来要整是非,这会子也放下话头,毕竟贾琮出征是大事,这当口调理二房,多少不合时宜。
王夫人见王熙凤片刻消停,紧抓住空档,只说东院尚有家务,便和贾母告辞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