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迎春是贾琮亲姐,她对贾琮再怎么疼爱在意,旁人也说不得闲话,但宝玉心中就是酸楚不服。
他见贾母听了迎春之言,神情似乎有些失望,心中不由一亮,老太太对二姐姐的话,也是不自在的。
宝玉自然清楚贾母的性子,老太太和自己性情相近,都不愿多受拘束,不喜禄蠹之言,爱好戏文雅事。
宝玉心中一下便有了依仗,二姐姐毕竟还太年轻,这两年都被贾琮熏坏了,实在也怪不得她的。
二姐姐虽也是聪慧之人,但也太过护短了些,哪有老太太这等老成周正。
……
宝玉有了古怪底气,心中便起了卖弄之意,如今姊妹们聚堂,总该让她们知晓,自己自有一番见识。
笑道:“二姐姐虽说的有些道理,但多少太过拘泥了些,征战杀伐是那些当兵为将的事。
他们不甘寂寞,逞强使气,要去争抢功勋,要在人前显贵,旁人也不用去管。
他们要打要杀自有业报,更不该管别人喜好取乐,各人只管各人之事便好,大家各自清白干净。
他们要出征争战,自己去便是,难道还不许旁人喜乐,未免太过牵强霸道,无半点清净雅和之意。
所以我们一家子至亲,关起门来听戏唱戏,并不妨碍他人分毫,只要是彼此尽兴欢喜,那便是最好的。”
……
宝玉说完这番话语,自己竟有些洋洋得意,实在觉得自己见地脱俗。
自从他搬回东路院,三天两头被父亲贾政作践,时时将他叫去耳提面授,考教功课,设问答题。
偏生贾环这个禄蠹可恶,如今极其痴迷诗书科举,将那些酸腐书经读的烂熟,时时在老爷逞强显摆。
害的老爷总咒骂自己读书不用心,实在让宝玉生不如死,只能回房蒙头哭闹一番,其余皆无可奈何。
如今搬来东路院,失去了老太太庇佑,只能磕碜着煎熬活着。
他因实在内心苦闷,除了找艳情话本打发时间,闲时也找南华经、老庄等书籍消闲。
没想得了些似是而非感悟,让他心里十分受用,只以为天生慧根,妙悟至理,沾沾自喜。
这会子不满迎春待见贾琮,借题发挥,牵强附会,一味卖弄起来。
……
宝玉说完一番话,对自己出尘之心,不惹尘埃之意,着实有些沉醉自矜。
贾母王夫人听宝玉说起罗圈话,听得一脑子迷糊,各自有些担心,没人招惹宝玉,怎么突然说起疯话来。
但迎春等姊妹都饱读诗书,自然听懂他话中矫情造作,心中都生出愤懑不喜。
迎春一向是宽厚性子,这会子也俏脸微沉,只是她性情使然,又挨着贾母情面,不会当面斥责反驳。
黛玉已忍不住轻哼一声,心中十分不满,却微转过身子,根本懒得和宝玉搭话,省的他又来牵扯。
探春听了宝玉这话,秀眉微蹙,气得脸色发白。
这二哥哥老爱牵强附会,学了些书本皮毛,便生出一番歪理。
他既要胡说也由着他,可偏拿这些胡话讥讽三哥哥,莫非他以为这些话能讨姊妹们喜欢。
他不爱读书也就罢了,总该做个明白人,才不会被人小瞧,偏还自以为是,说话如此糊涂。
二哥哥老是这样行事,只会让妹妹们愈发疏远。
他怎么就是想不通,三哥哥的好处,不是他能比得上,岂是几句话就能歪派的。
探春原本出于血脉相连,心中对宝玉尚存一份维护,总希望他和家中兄弟姊妹,能够彼此和睦相处。
只是见宝玉习性不改,自糜已深,不可救药,对这同父兄长愈发失望……
……
宝钗读书驳杂,佛经道书读过不少,听懂宝玉意思,心中十分厌恶。
宝玉也是武勋子弟,荣国家风渊源,为国征战,守土护民,世代如此。
琮兄弟是翰林学士,当朝武勋,被圣上器重,他为国出征,慷慨之事。
宝玉读了些道书禅机皮毛,便拿来胡乱歪派,嘲讽社稷之事,不知天高地厚,当真叫人齿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