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起手头的荷包,重新引针刺绣,这荷包本想做给贾琮,只是做好也不敢送。
因女子送男子荷包,便是暗许情思之意,只是做了聊以自慰。
不过才做几针,突然想到什么,手微微一颤,便刺破手指,浸出一点血珠。
宝钗将指头伸进柔唇,下意识轻轻吮吸,俏脸上泛起一丝苍白。
方才薛蟠说事之时,宝钗一时没有在意,如今却猛然想起。
哥哥要和段春江去探视朋友,这人是齐国公府陈二哥,宝钗也不知陈二哥是谁。
但薛蟠刚才说的分明,这位陈二哥是五军都督府武官,年里去北地军囤运粮。
刚巧遇上蒙古人抢占军囤,侥幸逃命回了神京,还受了重伤。
方才荣庆堂上,众人可是言之凿凿,都说蒙古人抢军囤之事。
湘云妹妹还问琮兄弟,这回会不会带兵出征,宝钗听了忐忑不舍,暗自乱了心神。
竟一下没听出哥哥话中蹊跷,如今回想起来心头乱跳,事情怎么会如此凑巧。
北边发生了大事,哥哥相干走动之人,偏就从军囤逃生回来,还和那个段春江有牵连。
宝钗虽看不出哪里不妥,总之心里就是不安,薛家不过有些银钱,如今只是寻常之门。
宝钗虽是大门不迈的闺阁,也知这些军国大事,不生出半点牵连,这才是最稳妥可靠。
方才荣庆堂上,二姐姐就说因军囤之事,朝廷正在纠察泄密,不少官宦勋贵都受牵连。
所以这几日拜客也少了许多,那陈二哥是齐国公府公子,岂不是一等的勋贵之子……
宝钗心中愈发担心,她不知这逃命回来的陈二哥,是不是也被朝廷纠察。
要是真的这等情形,哥哥还和这人往来,可不要沾惹上是非。
宝钗想到这些,不由心思紊乱,再也坐不住了,起身便去东府走动。
她想着贾琮中午回府,如今只怕还在家里,听说他这两日常去大理寺,只怕知道些底细。
虽和琮兄弟打听,让他知晓哥哥惹事,宝钗心中难免羞耻。
但此事她既然已察觉,就不能坐视不理,总要尽量防范未然。
虽她不知该如何开口,但想着过去遇上再说。
……
伯爵府,迎春院。
荣庆堂散席之后,贾琮和众姊妹出西府,在东府园闲逛消食,说些家常闲话,很是惬意自在。
他见日常小嘴不停的湘云,今日突然少了言语,跟在身边傻傻呆呆,像满腹心事似的。
身上大红织金牡丹刺绣长袄,衬得背挺腰细,袅袅婷婷,粉紫长裙随风微拂,海棠初开,轻盈俊俏。
贾琮拿话逗她:“云妹妹,年前你说宝玉作怪,扰了你听戏的兴致。
我可是兑现承诺,特地请了小戏班,这几日戏文可听得过瘾?”
史湘云因席上变故,搅得心思萌动,迷迷瞪瞪,犹如踏云行雾,神思不属,如坠梦中。
耳边传来贾琮声音,一下便醒悟过来,俏脸不由生出红晕,
连忙说道:“这几日听得极好,都是上好的戏文,我什么戏瘾都足了,可惜三哥哥太忙,不能陪我一起。”
她虽在豆蔻窈窕,又是嗔笑随意性子,这番言辞说到最后,竟隐约透出缠绵,连她自己都不觉得。
一旁的黛玉心细,总觉湘云平时爽利,今日言行有些古怪,只是仓促之间,也没往细处想。
贾琮笑道:“云妹妹过足戏瘾就好,只是今日之后,戏班要先清退了。
如今蒙古人进犯,朝廷正面临大事,家里太过吹吹打打,外人看了有些不好。”
湘云笑道:“都听三哥哥的,我这几日也听够了,以后得空再听就是。”
两人又说了会闲话,贾琮便去火器工坊理事,姊妹们自去迎春院里,闲聊说话,打发光阴。
惜春叽叽喳喳说不停,逗得迎春黛玉探春笑不停,湘云竟不去凑热闹。
正见邢岫烟进了堂屋,湘云便拉她回房下棋。
……
邢岫烟性子散淡,待人诚恳随心,自然欣然应允。
两人点了线香,摆开阵势,邢岫烟明眸盈盈,俏脸生姿,聚精会神,落子有度。
史湘云神情恍惚,马马虎虎,落子随心,只下到中盘,便棋势不支,眼看就要落败。
岫烟笑道:“你今日怎心不在焉,可是方才席上喝多了,棋路都乱了。”
史湘云平时好胜负,今日却不在意输赢,一边随手落子,冒出一句:“岫烟,你说三哥哥是不是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