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听人说荣国公府,当年有立国扶鼎之功,府上人物卓越,歷代都出英雄,远的有荣国公,眼前又出威远伯。
《白蛇记》说的便是建功立业之事,寻常人家还不配听,只有老太太这国公府邸才配听这个。”
贾母笑道:“你是生了一张巧嘴,会说这些喜庆话语,倒是个好彩头,就点这齣来听。”
这戏婆子爱说奉承话,不过是谋生赚钱手段,眾人听了虽都笑,但也不太在意。
惟独宝玉听了噁心难抑,世人贪图功名利禄,当真已无可救药,一个唱戏婆子都要捯飭禄蠹蠢事。
旁的事情都不说,单单就拿贾琮出来吹嘘。
偌大荣国贾家,除贾琮这利禄之徒,难道再找不出其他好处,自己这清白之人,叫人视而不见,岂有此理!”
宝玉虽心中愤恨,但他只敢活动心眼子,贾母已说爱听这目戏,他是不敢出言反驳的。
即便反驳也找不出由头,总不能说这婆子夸了贾琮,他听了心中不自在……
宝玉本带著好心情来听戏,没想自入大厅之后,竟没有一件事顺心。
正当他照常泛起愁绪,自悲自伤之时,戏台上已开锣拉弦,一台好戏就此开场。
笙簫齐奏,唱腔清越,悠扬婉转,眾人都听的入迷。
唯宝玉想到那戏婆子鬼话,其中有成就功业的腐臭之语,心中哪里还有閒情,只觉得魔音灌耳,苦不堪言。
迎春等姊妹桌上,宝釵素来强闻博记,说道:“这《白蛇记》我在金陵时听过。
说的是汉高祖微末之时,任泗水亭长,虽出身平庸,官职卑小,却是赤帝之子转世,血脉尊贵。
他醉酒所斩白蛇,乃是白帝之子转世,赤帝属火,白帝属金,五行火能克金,暗喻灭秦兴汉,功业必成。
这等激昂有趣的戏目,有男儿慷慨雄壮之气,琮兄弟必定会爱听的,可惜偏巧有事出门了。”
林黛玉笑道:“宝姐姐杂学並蓄,当真什么典故都清楚……”
……
等到戏本唱过两幕,贾母听得兴致勃勃,正和薛姨妈说些閒话,突然之间想到什么。
问道:“三丫头,腊月十五开大戏,闔府女眷都在,怎么不见你姨娘和环小子?
环小子一向没定性,倒是会四处撒欢,你姨娘却是爱听戏的,这当口竟不见人影。”
探春自然心中清楚,为何姨娘和弟弟没来。
因担心贾环来西府撞到彩霞,万一生出是非,便会引来叵测祸事。
所以她事先吩咐生母,让她对兄弟严加看管,开年前不准贾环踏出东路院,这二人自然都过不来。
只是这等缘故怎能出口,说道:“老太太,环儿得三哥哥关照,开春后入国子监读书。
只是环儿性子顽劣,书经学问很是稀鬆,我担心他这么入国子监,多半要丟老爷和三哥哥脸面。
所以让他年前不准出门,好好温习书经功课,姨娘也在东院看护,所有没来给老太太请安。”
贾母听了这话,脸色也微微一怔,著实有几分意外。
她清楚贾环和宝玉一样,也是个不喜读书的,儿子因二子皆不爭气,每每都是唉声嘆气。
如今环小子竟转了性子,必是三丫头爱亲近琮哥儿,得了他的诗书薰陶,也將读书举业看的极重。
这才下功夫督促兄弟读书,只是她那姨娘是个粗货,日常多嘴多舌不成事情。
不知三丫头用了什么手段,竟能让她在家管儿子读书,也是真稀奇了……
探春这话一出,眾人都不由自主看向宝玉,心中都泛起一丝古怪。
因眾人都知贾琮身负双爵,手头有两个荫监名额,宝玉贾环因此皆入国子监读书。
眼前兄弟两人情形迥异,贾环在家备学读书,宝玉却坐这里听戏,这话头实在不好听。
座中李紈听了此言,不由自主將贾兰牵在身边,看向宝玉的目光,多了些冷淡疏离。
迎春笑道:“还是三妹妹管教有方,环兄弟也肯用心读书,入国子监歷练两年,只怕是能进学的。”
宝玉心中正不自在,听了迎春的话语,脸色渐渐苍白……(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