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妈正准备再问,只见金钏掀门帘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小包。
说道:“太太,铺子里刚送来半斤燕窝,说是太太前几日要的,昨儿从南边来的上等新货。”
薛姨妈说道:“如今彩霞怀了身孕,老太太让每月给二两燕窝养胎,凤丫头从铺子里每月也又订了五两。”
宝钗笑道:“昨儿我遇到平儿,还说如今燕窝先紧着彩霞,加上老太太日常所用,凤姐姐产后补身也用。
公中的燕窝快要见底,还问我铺子什么时候到货,这会子可巧就有了,我给凤姐姐送去,顺便走动一下。”
宝钗进屋换了件白梅纹缎面交领长袄,金钏又帮她系上莲青斗纹下鹤氅,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梨香院。
走到半路正遇宝玉从荣庆堂出来,见宝钗带着金钏迎面过来,心中不由一喜,他倒也不长记性。
这几日宝玉心情低落,麝月去东府做执事丫鬟,他是极不乐意,甚至生出几分扭曲的嫉恨。
他一向自认卓绝不凡,身边丫鬟都该对他倾倒,袭人、碧痕、秋纹等人,不是个个都是如此。
原以为自己出言挽留,麝月必定要感动不已,会巴不得留在院子里。
哪知麝月是个不同的,一番清冷决绝之言,将宝玉自恋多情的情怀,撕扯得破烂不堪。
他虽内心羞愧且不服,但却无可奈何,东府对他来说不仅是禄蠹之地,更是怎么也跨不过的门槛。
麝月去了东府,他只能望而兴叹,虽说过找贾母说理的话,但又顾忌太太责怪,心中摇摆,好生烦恼。
如此磨蹭了几日,胸中仅存块垒之念,很快便也烟消云散,恍如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最后只是伤春悲秋几天,把自己糊弄过去了事,只是心情一直都是郁郁。
……
这几日在荣庆堂中遇见众姊妹,除了湘云会大大咧咧说几句。
其他姊妹也不知什么缘故,都和他无话可说,让他十分悲痛无趣。
自从上月去梨香院颇为狼狈,如今他不敢轻易涉足,特别是薛姨妈在家的时候。
宝钗日常除了和姊妹们同去荣庆堂,便是在家里待着,或是去东府走动。
宝玉日常极少能单独遇见宝钗,对他来说也是意外之喜,心情顿时舒展得趣起来。
连忙上前问道:“宝姐姐这是往哪里去?”
宝钗见是宝玉,脸色微一僵,转而笑道:“正要去凤姐姐院里,她在铺子里订了燕窝,我正要给她送去。
这五两燕窝里也有彩霞的份,老太太特意吩咐,每月给她二两养胎。
如今彩霞有喜金贵,好些日子没见到了,她气色身子都还好吗?”
因彩霞有喜之事,在西府传得沸扬,连贾母都在意的紧,宝钗见面问起,不过客套礼数罢了。
可宝玉听了脸色顿时通红,就像被扇耳刮一样难堪。
前番多嘴的薛姨妈,好说成亲生养之事,已让宝玉无地自容。
如今娇美无限的宝姐姐,当面就问有喜的彩霞,笑意盈盈,毫无悲戚黯然之色,更让宝玉悲愤不已。
原本他乍遇宝钗,胸中涌动不少好话,似乎要蓬勃而出,好讨宝钗欢心一笑。
却被宝钗一句问候,全部掐在嗓子眼,上不得下不去,白腻圆脸憋得发红。
一旁金钏突然说道:“姑娘,上回我听太太说起,她有一个养胎的秘方,真该请太太写了送给彩霞。
也让她能好好养胎,明年给宝二爷养个胖小子。”
……
宝钗听了微一愣,又见金钏对自己眨眼,连忙说道:“哦,我倒不记得这事,你回去记得提醒太太。
将那秘方好生抄写出来,赶紧给彩霞送去才好。”
金钏笑嫣如,说道:“姑娘放心,我定记得这事情!”
宝玉脸色已有些发紫,急的不知该如何辩解,心中难言郁恨,彩霞有喜也就罢了,为何总拿我说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