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刚刚涌现出这样的念头,陈云天再也控制不住,整个身子都是忍不住猛地一抖,一张脸霎时间惨白如纸……是了,这人刚刚说他喜好人妻,尤好未亡人,听说燕王殿下也是有这样癖好的,再擡头望去,虽距离间隔稍远,然而阳光之下依旧能清晰看到苍水河畔,一排大船甲板之上人头堆积如山。
原本精神头还算不错的陈云天此时此刻面色已然是一片死灰,冲撞了燕王殿下,他知道,整个陈家……完了。
他甚至已经可以想像,陈家门前,鲜血京观的场景。
便在这时,宋言唇角带着笑,不急不缓的从诸多兵士的包围之中走出,手终于松开了玉霜软弹的腰肢。
也不知怎地,明明之前被宋言搂在怀里的时候,玉霜心中甚是羞耻。可当现在离开宋言的怀抱,心中却反倒是多出了些许失落。
贱蹄子啊,想男人想疯了?玉霜在心里,小小的骂了自己一句。
倒是洛天衣,眉头微蹙,悄悄瞅了玉霜一眼:这是假装的吧?总感觉,好像有些不太对劲儿。
便在这时,宋言已经行至陈明哲面前:「石将军,这位少爷好歹也是剑门少主,九品武者,放眼整个江湖那都是响当当的货色……呃,角色,你怎能如此无礼?」
若是平日里听到旁人说这样的话,陈明哲只会当做是对自己的夸赞,定会心中骄傲,面上还要维持着温文尔雅的模样,谦虚几句自己天生愚笨之类,可这话从宋言口中说出,那简直就是满满的阴阳怪气。
「剑门少主,呵呵……」石磊不屑的笑了一下:「狗屁。」
话虽如此,但还是松开了陈明哲的头发。
陈明哲一直被人提着脑袋,现如今忽地失了这股支撑,猝不及防之下便没能反应过来,膝盖噗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
「陈兄倒也用不着这般大礼的。」宋言笑道。
陈明哲心中郁闷的快要吐血,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然而就在这时,宋言的声音却是再一次冷幽幽的传来:「杨家叛逆,勾连匈奴,倭寇,女真三大蛮族,为祸中原大地。乱军所到之处,村镇城尽皆被屠,人肉做军粮,妇孺为玩物,尸横遍野,血融白雪。」
「人间炼狱,亦不足形容其万一。」
「本王镇守安州,平阳,严防匈奴,女真入境袭扰,听闻有女真战兵五万,倭寇战兵一万,试图从海路绕过本王封锁,于琅琊登陆。本王遂亲率麾下水师,出海拦截,全歼女真,倭寇及杨家乱军七万余,聚其首级四万余,得胜而还。」
「乱军匪首杨和兴,女真贼酋完颜广智,倭寇首领长野雅一皆恨不得生啖本王之肉,欲除本王而后快。现如今,剑门少主陈明哲于本王面前拔剑,意图行刺。」宋言声音忽然变的洪亮,沉重,一声爆喝如同雷霆于众人耳畔炸开:「尔等究竟是何家刺客?杨家逆贼,女真蛮夷,亦或是豺彘倭寇?」
云海真人面色瞬息间变了好几次,先表述自己的功绩,然后挑明杨家和女真对其的仇恨,最后点名陈明哲拔剑,如此一来再将勾连逆贼,异族,行刺当朝王爷的罪名扣在陈家头上那就显得顺理成章,任谁心中都会产生这样的怀疑,毕竟陈明哲是当真拔剑了……而当宋言想要将这罪名扣在陈家头上的时候,云海真人便已经明白,宋言根本没打算让陈家父子活下去。
甚至都没打算继续让整个剑门存在。
不愧是京观狂魔,这手段当真狠辣。
那陈云天,陈明哲也是面色大变,他们也没能想到在宋言三言两语之下,莫名其妙就同异族,叛贼成一伙儿的了,饶是陈家在江湖上颇有名望,可这样的罪名也绝对不是区区一个陈家能扛得住的。
陈云天的身子微微抖了一下,面色惨白,额头沁出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滚落到眼眶当中,火辣辣的疼,喉头剧烈的蠕动着,过去了好几秒,陈云天不得不暂时放下一宗之主的骄傲,毕恭毕敬冲着宋言弯腰行了一礼:「燕王殿下言重了,我陈家虽是江湖中人,然向来奉公守法,从不做违背朝堂法度之事。」
「杨家叛乱,陈家亦深厌恶之。」
「女真异族,我陈家更是视之如禽畜。」
「万万不可能同杨家和女真有任何勾连,今日之事纯粹是一个误会,我家这儿子年幼无知,自小又被宠坏,冒冒失失之下冲撞了王爷,还望王爷恕罪。」
陈云天尽量维系着平和的声音,不想失了最后的体面,瞧见陈明哲还傻愣愣的跪在地上,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火气,飞起一脚重重踹在陈明哲背上,厉声喝道:「你这逆子,还不快快同王爷叩首赔罪。」
石磊则是微不可查的撇了撇嘴巴,这人,当真是不懂事儿啊。自家王爷缺你磕的这一个头?想要活命,又不拿出一点实质性的东西,真以为自家王爷好糊弄啊?这已经是陈家父子最后能活命的机会了,可惜,这样一个机会却是被陈云天白白浪费了。
陈明哲一张脸都已经扭曲到了不成样子,曾几何时,被一个泥腿子抓住头发,扯起脑袋,他以为那已经是他这辈子最屈辱的时候了,可是直到现在他终于明白什幺叫没有最屈辱,只有更屈辱。
明明是他先看上的玉霜,明明是宋言和玉霜勾搭成奸,给他戴了绿帽子,可他现在却是要跪在这个给他戴了绿帽的混蛋面前,叩首求饶!
心脏上,好似爬满蛆虫,在噬咬!
疼!
怒!
癫!
陈明哲的身子都在抖个不停,他心中有千般不甘,万般不愿,可是他同样明白,面前这个男人那是他绝对招惹不起的存在,至少目前是这般。
他已经不知自己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幺,只感觉整个脑海中都是嗡嗡作响,身子就像是一个麻木的,失去了控制的人偶,双腿一软,身子噗通一声跪在宋言跟前,骄傲的脑袋终于缓缓落下,贴着冰冷的地面,那一刻他知道自己垂下的不仅仅只是脑袋,还有身为男人的尊严。
嘴唇翕动着,缓缓开口:
「之前是草民不懂事,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王爷,还请王爷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和在下区区小民计较。」
此言一出,陈明哲只感觉眼前都是一片黑暗。
他甚至都不敢擡头,生怕看到四周那些戏谑的,仿佛看小丑一样的目光;他甚至不敢去再看一眼玉霜,生怕对上一双清冷的高高在上的眸子,眸子里是鄙夷,是嘲笑。
十根手指死死扣着冰冷又僵硬的地面,石子钻进了指甲,钻进了肉缝,火辣辣的疼,在谁也瞧不见的地方,陈明哲的眼珠已经如同毒蛇一般凶厉,面门仿佛厉鬼一般狰狞。
狗男女。
早晚会宰了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