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东陵外城。
一处赌坊门前,掌柜瞧着外面血淋淋的人头,残肢,面色惨白,整个身子都是瑟瑟发抖,眸子里是浓郁到极致的惧意,就在那一座座小型京观上,他居然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脑袋。
喉头拼命的蠕动着,吞咽着口水,却依旧干涩。
“三爷,老大他们都被宰了啊,咱们现在咋办?”一名身着黑色劲装的兄弟凑在那掌柜身旁,小声问道,声音也是有些发颤。
他们都是黑虎帮的人,控制着东陵城三分之二的赌场。
昨日,帮主集结帮会中最精锐的一批兄弟,说是要去干一件大事儿,谁能想到这件大事儿居然是刺杀冠军侯。
刺杀就刺杀吧,你要是能成也就罢了,偏生失败了,自己还被冠军侯给宰了。
这就麻烦了。
那名为三爷的掌柜,便是黑虎帮的三当家,虽不擅长武艺,却极为擅长经商,这些赌坊的生意几乎都是三爷在经营。听到兄弟的话,三爷的身子微微颤了一下,旋即缓缓开口:“通知各个档口,将所有银钱,铜板,以及赌客置换的一些珍贵物件全部送到我这里来。”
那小弟眼睛一亮:“三爷,咱们这是要收拾细软,准备跑路了吗?”
他是不想继续呆在这儿了,每每看到那些熟悉的人头,便感觉浑身发毛。
听到这话,那三爷的面色更白了,回首一巴掌拍在小弟的脑袋上:“跑路?跑个屁。”三爷咒骂着:“你要是想死没问题,别拉上老子。现如今整个东陵城到处都是银甲卫,你往哪儿跑?你没发现那冠军侯已经知道我们的存在了吗?怕是咱们刚准备跑路,立马就会被银甲卫包围。”
挨了一巴掌,那小弟也不敢咋样,只是摸了摸头有些不服气的嘟哝着:“真的假的?”
“我咋听说,老大他们根本没能入得冠军侯府,直接在外面就被人宰了,连审问都没有,那冠军侯又如何知道,咱们这赌坊是黑虎帮的产业?”
“蠢材,蠢材。”三爷恨铁不成钢的骂道:“不会想还不会看吗?我问你,这车队从咱们赌坊门前,经过多少次了?”
“十一次,足足十一次啊。”
“你觉得这是巧合吗?”
“这是冠军侯在故意跟我们示威啊。”三爷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黑虎帮虽然张狂,可在真正强悍的军队面前,到底还是如同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可是,永安路也去了好多次,还有长安街,比从咱们赌坊门口走过的次数还多。”小弟还是不服气,再次狡辩。
三爷用一种看弱智一样怜悯的眼神看了一眼小弟,这智商,这辈子大概也只能做个打手了:“永安路那边什么最多?”
“青楼。”
“那些青楼是谁的产业?”
“青龙会。”
三爷欸了一声:“所以现在明白了吗,这些银甲卫所去的地方,都是极有针对性的,要么是南城黑虎帮的赌坊,要么是北城青龙会的青楼……”
“可还有长安街呢。”
三爷面皮抽搐,他好像已经忍耐到了极致,再也受不了了,转身一巴掌又拍在小弟头上:“他奶奶的,从南城到北城不需要经过长安街吗?”
小弟不敢吱声了。
三爷这才有些得意的点点头:“现在明白了吧,那冠军侯故意命令麾下的银甲卫不断在赌坊和青楼之前走来走去,他就是要通过这种方式,给我们传达一个信息……他,早就已经知道了我们的存在。”
“那为什么冠军侯没有安排银甲卫,直接将咱们给剿了?”已经挨了两巴掌,但这个消息显然还是没有学乖,刚安静了一会会儿,便又忍不住再次多嘴。
“很简单,因为这是冠军侯同黑虎帮和青龙会残党之间的一场交易。”三爷眼角上挑,显然能揣摩到宋言的心思这一点让三爷颇为得意。
“交易?”
“不错,就是交易。”三爷再次点头:“黑虎帮名下赌坊,青龙会名下青楼,那都是日进斗金的存在,虽说其中大部分都要交给后面那些人,但能留下来的也不是个小数字,这笔钱任何一个人,任何一股势力都会眼红,冠军侯也不例外。”
“不如说,因为冠军侯要养着军队,他比其他人还更需要这笔钱。”
“这便是交易的内容,用这笔钱来交换我们的命。”
三爷沉声说道,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喙,显然对自己的推测极为自信。
那小弟顿时一脸恍然大悟,长长的哦了一声,原来如此,只是很快脸上又浮现出一丝狐疑:“可是,如果冠军侯直接安排银甲卫将咱们这里给抄了,那些银钱还不都是他的?何至于这么麻烦?”
对于小弟这一次的问题,三爷倒是没有生气,对于有品位的疑问他还是很乐意给出答案的,毕竟这样方能彰显自己的智慧。
三爷长长叹了口气,满脸都是佩服:“这便是冠军侯最厉害的地方了。”
“冠军侯,终究只是侯爷,是刺史,他并没有抄家的权力,便是真抄了谁的家,钱财也不会落入他的口袋,而是入了国库,入了内帑;可如果是我们主动将银钱交给侯爷,那这钱,就是侯爷自己的钱,所以侯爷才会用如此隐秘的方式来同我们进行这一场交易,明白了吗?”
那小弟恍然大悟。
谁能想到就一辆辆装着人头和残肢的板车在赌坊面前走过去几次,里面居然还有这么多道道。看着三爷身上的文士长袍,心中暗骂读书人心眼儿真多,真脏。
然后小弟又想到了什么:“不对啊,若是没人能看出冠军侯的暗示,他这一番安排岂不是要抓瞎?”
三爷微微昂起头颅,下巴上扬,面上自有一股倨傲:“不可能,或许像你这样的打手看不透,但一个势力真正谋事之人,定能看出冠军侯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