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船板架好,举子们便裹紧大衣裳,在书童与长随搀扶下,稳步踏上岸来。
落日余晖将整个渡口染成一片暖融融的金红,码头正中的石牌坊上「瓜洲古渡'四个苍劲大字古朴厚重。
眼前景致,让人情不自禁念起前人诗句:
“片帆高挂夕阳边,一带长江接远天。
瓜洲渡口潮初落,芦苇萧萧起暮烟。 ”
“青丘子这首诗,定然就是在此时此地所作,实在太贴切了。 ”众举子纷纷赞道。
岸边芦苇在晚风簌簌作响,袅袅暮烟正从不远处的院落升起一一那正是他们今晚要投宿的瓜洲驿。瓜州驿位于大运河与长江交界口,是面阔七间的大驿站,气派非凡。按制配马八十匹,船十艘,驿卒百余人。
再比比王守仁的龙场驿,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驿丞早已得报,率两名驿卒出迎,拱手行礼道:“下官奉扬州府令,专候苏解元并会试举子驾临! ”“这待遇降得有点狠啊……”祝枝山小声道:“稍稍做做样子,让人心舒服一点也好。 ”“又做师婆又扮鬼……”众举子齐齐白了他一眼,发现这家伙就是个贱人。
苏录倒是已经泰然处之了,客气地与驿丞见礼。
进去驿站后,驿卒上了茶,众举子们依次出示火牌与路引。驿丞仔细验看无误,便引众人往东跨院客房走去。
“咱们驿站地处要津,十分繁忙,虽是年根下,住处也很紧张。 ”驿丞一边引路,一边赔笑解释,“所以没法给诸位老爷安排单间,还请见谅。 ”
“无妨,大通铺挤挤更暖和。 ”众举子笑道。他们才刚刚中举,还没沾染上老爷做派。
院内几株腊梅开得正盛。正房炭盆烧得正旺,让屋头没那清冷。墙壁糊着细密的白麻纸,纸上贴着“科举顺遂'的朱红笺纸,显然是专为举子预备的。
白麻纸上已经题了上百首诗,看落款的时间都出自今科赶考的举子。驿丞笑道:“这叫“梅榜题名',苏解元和诸位也务必留下墨宝,讨个好彩头。 ”
“然后明年哪位高中,就可以卖钱了对吧? ”祝枝山依然是看破就说破。
“不会的,下官就可以收藏留念了。 ”驿丞讪讪一笑,认出祝枝山的六指道:“祝老爷,本驿都收藏了你老五幅作品了。 ”
祝枝山老脸一红道:“再给你留一幅,凑个六六大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