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章 争执(下)

不仅如此,不知道什幺时候,软甲,皮带,武器……所有可能对他们造成负累的东西,他们都解了下来,贵族感到一阵愤怒,但随后他又心虚的转过了头去,因为他也只剩了一件长内衣,骑在马上摇摇晃晃,口干舌燥。

他还有一个水囊,但他无论如何也不敢把它拿出来放在嘴边,他怕自己一碰到水就会不顾一切的把它全部喝光。

贵族睁开眼睛向前望去。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泪水也会有干涸的时候,他每眨一下眼,都觉得眼睛里像是洒进了一把钉子般的疼痛难忍,他不住的想要舔舐嘴唇,但舌头伸出去,就会被嘴唇上翻起的干皮撕裂。

「我们到了哪儿了?」他喃喃自语的问道,而他身边的扈从并没有回答他,他从来没有看到过那幺多的沙子,那幺多的阳光,他只觉得自己是悬挂在炉火上的一只鸭子,火焰不断的炙烤着他,抽干他身体里的每一点水分。

而就在这时,他听见了一声大叫,虽然这声叫声也像是一块被骤然撕裂的陈旧皮革,不够响亮,也不够清脆。

他艰难的转动着脖子,向着声音发来的方向看去,却只见到一枚弩箭破空而来,一下子便击中了他的一个侍从,侍从仰面倒下,鲜血迸出。

但落在这个西西里贵族的眼中,却让他生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他想趴在那个伤口处狠狠的喝上几口血。

更多呼啸而来的箭矢把他拉出了幻想。

「敌人!敌人!撒拉逊人!不!是突厥人!」

贵族听了,心里都在发笑,这有什幺区别?

他拼命的拉拽着缰绳,想要策马逃跑,他的坐骑却因为干渴而行动迟钝,反应缓慢,只听一声嗡鸣,他的大腿就被一根弩箭贯穿了。

他发出了嘶喊声,立即就想要跳马逃跑,但已经有好几支弩箭同时命中了坐骑的脖子,它哀鸣了一声之后,轰然倒地,将贵族的一条腿死死的压在了下面。

贵族动弹不得,他看到在纷乱的剑影中,扈从还在竭力向他奔来,想要救他,但来不及了。那些突厥人已经用箭雨解决了大部分的人,剩下的几个人已经不以为虑,他们呼啸着,策马飞奔而来。手中的弯刀在太阳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贵族闭上了眼睛,知道自己必死无疑。这些突厥人中,他并未看到身着长袍的学者,也就是说他们可能只是一些雇佣兵,甚至更糟——盗匪,他们不会留下活口勒索赎金,而且他受了很重的伤。

他应该忏悔吗?还是祈祷?贵族一刹那间掠过了许多稀奇古怪的念头,但他最后所做的一件事情,竟然是一把拽过挂在马鞍上的皮囊,它居然完好无损——他一把它抓过来,用身上的大别针戳破了它,然后将嘴凑到裂口边,痛痛快快的喝起水来,水已经不新鲜了,带着一些皮革特有的腥味,但他从来没有喝过比这更好的水。

直到突厥人一刀割开了他的喉咙,砍下了他的头颅拎在手中,他的面孔上还洋溢着说不出的愉悦笑容,让突厥人大为奇怪。

而这支小队的死亡,要等到后方的大军再次开拔的时候才被发现。

腓特烈一世一开始很不高兴,决定要给予这个贵族一个终生难忘的严惩。

但这次他们还没走到既定的地点,就看到了横亘在路面上的,血淋淋的尸首,人的,马的,人被割去了头颅,而马也被割走了最好的那块肉,值钱的东西被劫掠一空,教士们亡羊补牢的为这些死者祈祷,做临终圣事。

但谁知道他们现在的灵魂都去了什幺鬼地方?

腓特烈一世呸了一声,有点轻微的后怕,走了这三四天,他也感觉到了,塞萨尔的顾虑并无不对的地方——至少现在的大军可以保持充足的精力去提防那些巡梭在外的鬣狗,他们总是游动在距离军营有段距离的地方,看上去只是一团团的小黑点,但只要被他们找到空隙,他们就会立即吸干你的血,吃光你的肉。

就像是这队鲁莽的家伙,而这个贵族的死亡或许也确实给了那些撒拉逊人一些鼓励,他们甚至尝试着在大军重新开拔的时候袭击他们,但骑士和扈从们休息得足够,食物和水也足够,也不会因为长时间地在烈日下行走而身体倦怠,神思萎靡。

那些可恶的家伙不但没能在大军这里讨得了好,反而被骑士们追上,逐一杀死,在一些突厥人的背囊中,甚至发现了一些属于那个西西里贵族的东西。

「这里大概有多少人?」

「不多,可能只有四五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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