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过许多父亲对自己的儿子,他的父亲或许不会如同母亲那样的温情脉脉,呵护备至,但他知道他的父亲也是爱他的。
所以除了翻个白眼之外,他又能做些什幺呢?
「你怎幺突然想起问赛普勒斯的领主要钱?」
腓特烈一世向他狡猾的眨了下眼睛,「他难道不想要埃德萨吗?
攻打大马士革,我们的大军并未有太大的损耗。现在霍姆斯是被一个宦官占领着,哈马则归了萨拉丁的侄儿,萨拉丁或许会来援助他,但路途遥远,谁知道呢?
我们都知道,萨拉丁现在还在埃及,所以……」
腓特烈一世认真的扳起了手指「霍姆斯,接下来就是哈马,再之后就是阿颇勒,我们的骑士会为我们服役四十天,但既然是远征,这个数字肯定会超过——尤其是我们若是继续北上,这可不是一笔小钱。
但赛普勒斯足够富有,对吧。
而且,既然阿颇勒的大军去了霍姆斯,埃德萨的大军去了哈马,意味着我们只要夺取了霍姆斯和哈马前面就是一片坦途,而我们是不可能留在圣地的。
那幺最后的果子归了谁呢?哦哟,」他一摊双手,「我们的埃德萨伯爵,」他沉思起来;「你要知道在亚拉萨路的宫廷中,他的名声并不好,人们都以为他是个弄臣,一个媚上的小人,而我原来也是这幺认为的。」
「只因为他无地吗?」
「你以为有地是件很简单的事情吗?」腓特烈一世笑盈盈的瞧了自己的儿子一眼,小亨利样样都好,但就和他一样,他生下来便躺在银摇篮里,父辈给他们留下了大片的土地、森林与河流,还有数以万计的农夫,巍峨的城堡,繁荣的城市与喧闹的集市,因此他大概不了解,没有自己的领地是桩多幺可怕的事情。
如果他只是一个从法兰克来的骑士,那幺获得了赛普勒斯后,或许还能有一丝喘息的余地,人们甚至会羡慕他的好运,但问题就在于,他已经被证明了是埃德萨伯爵约瑟林三世之子,他生来便肩负着沉重的责任。
如果他甘于享受现状,不愿意去夺回先祖留给他的领地,苟且偷生的话,人们也要感叹一声,他虽然仁慈却懦弱——这是个对于领主而言几乎可以说是致命的弱点,不但不会有新的骑士来投奔他,原有的骑士也可能会离他而去。
没有了领地,又没有了骑士,他现在的领地赛普勒斯只怕很难维持现在的繁荣。比起腓力二世和小亨利,腓特烈一世看得更清楚,塞萨尔能够在赛普勒斯、伯利恒,亚拉萨路得到如此之多的支持,还是因为他有着不容置疑的胜绩。
人类总是慕强的,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一个强者即便低声说话,声音也能响彻天地,而一个弱者的嘶吼,却犹如蚊呐——塞萨尔制定的各项法律能够顺畅的实行下去,与他展现出来的手腕与魄力有着相当直接的关系。
相对的,他若是能够夺回埃德萨,他生命中的最后一个缺憾也会被补足。
按照现在人们对他的推崇,他或许会与亚拉萨路的国王并肩也说不定。
「你看,」腓特烈一世说道,「这幺一笔好买卖,他怎幺能不做呢?」
小亨利快要被他的父亲说服了,「可……好吧,您想要多少钱呢?」
出乎小亨利的预料,腓特烈一世并未狮子大开口,如他所想的那样,想要整个赛普勒斯什幺的——这次轮到腓特烈一世给他的儿子白眼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赛普勒斯是因为在他的手中才能如此繁华——换了任何一个人,哪怕是我,我都不能保证我派去的官员能够维持现有的公正——那可是如同海中的水流般丰沛的黄金和银子。
我或许可以拿到一些钱。
但在将来,赛普勒斯只会成为一块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确实,如果赛普勒斯不再是那个赛普勒斯,相距遥远,又在异教徒的虎视眈眈下,那可真是舍弃也舍弃不了,管理也管理不了,只能白白耗费军队和钱财——如果置之不理,它又马上会成为别人的囊中之物——只会让他们的后代为难。
「我们可以向他要一笔钱,然后允许他分开支付,只是要加上一些利息。」
这或许不无可能,小亨利承认。
如果他站在塞萨尔的这个位置,也会被这个交易打动的。虽然夺回埃德萨后,他还会面临很多难题,但埃德萨的广阔面积确实是另外三个基督徒王国所无法比拟的。
他相信,凭藉着塞萨尔的意志,毅力,为人处事,又有着亚拉萨路国王的支持,他完全可以再现祖辈的荣光,甚至更进一步。
而对于罗马来说,腓特烈一世此举,也可以说是真正捍卫了天主的荣光,驱逐了异教徒,收复了丢失的基督徒领地,并且没有索要太多的回报——甚至安条克大公都要感谢他,毕竟这样一来,安条克面对的威胁也会减少。
虽然罗马教会与安条克大公博希蒙德未必会做如此想。
小亨利也能明白父亲的用意,毕竟他的父亲离世之后,他同样要与那些选帝侯们竞争德意志国王以及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位置。而在这种选举中,军事力量固然是一枚重要的筹码,但黄澄澄的金子肯定更惹人喜爱,并且不会有太多的后遗症。
「就这幺说,儿子,」腓特烈一世又重重一拍小亨利的肩膀,这次小亨利有了准备,至少没有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你给他一顶王冠,他还你一顶王冠,多幺公平的交易,对吧?」
小亨利无奈的放下勺子,「对。」
腓特烈一世得意的笑了起来。随后他又收起笑容,「不过你要小心安条克的博希蒙德,我总觉得他还打着什幺鬼主意,」他犹豫了一下,「或许你可以提醒一下塞萨尔。」
「我想他应当知道提防博希蒙德。」
「他知道是一回事,但你的提醒又是另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