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筠道:“此事不易。”
孙原贞抿嘴,沉声道:“一时不能达成。”
潘筠:“至少得阻止目前还有地的农民继续失去土地成为流民,并且,减少佃农对土地的依赖。”
孙原贞一愣,他更擅长兵事,于民生,他不由看向杨瓒。
杨瓒双眼发亮,连连点头:“不错,如今佃农还是以户为单位向地主佃租,一户五口人租五亩地,五口人一年四季的劳力、精力全部被地主占去,若能提高劳作效率,再减少地主对佃农的要求,五口人中只要能抽出两口劳力,这两口劳力可以在外打工赚取额外的薪资,长此以往,家境必起,未来未必不能从地主手上买到土地,或是改佃为工。”
潘筠嘴角微翘:“福建邓茂七造反,不就是因为地主盘剥佃农太过吗?虽然朝廷已经下令,严命福建约束地主,取消了佃农好几个耗费劳力的辅作,但……君命难下地方,真正到了地方实行阶段,还是得看地方的。”
杨瓒立即偏头和孙原贞道:“大人,此时正是春播时候,各县都要下乡劝课农桑,不如趁此机会命他们约束各县地主,安抚佃农。”
孙原贞点头。
他想了想,干脆把自己的另一设想提出:“国师,孙某正想上奏分离瑞安增置泰顺,分离丽水、青田二县地置云和、宣平、景宁四邑,再设置官职和军队以安置流民,防治盗贼。”
潘筠闻言眼睛一亮,仰头哈哈大笑起来:“还是孙大人厉害,这个办法好,哈哈哈哈……”
分县,官府就有机会清退出来很多不在册上的荒地和“无主”田地,可以迁村,可以安置人口,这大量的流民就能安定下来一部分,他们还会分到可开垦的荒地。
孙原贞见她高兴,连忙问道:“国师既然也觉得此法通,那杭州建港之事……”
潘筠浅笑道:“孙大人,你知道泉州港从年交完账后到三月,他们账上新增了多少关税吗?”
孙原贞摇头。
潘筠就笑着给他比了一个数字。
孙原贞微微瞪眼,杨瓒也心头火热起来。
潘筠浅笑道:“这还只是关税,想一想这笔关税之后商家们的交易额和盈利。”
“海贸,主要就是绸缎、各种布匹、茶叶和瓷器,而这几样,主要产地就是浙江和南直隶,泉州距离浙江不远,再在浙江开设一个海港,岂不是要断掉泉州的货源?”
那又怎么样?
死道友不死贫道,他们现在浙江为官,自然要为浙江谋福利。
孙原贞立即道:“国师,此去泉州港太远了,若能在杭州开立一个港口,与商人们更加便利,也能节省不少路费和税费,这亦是利民之策啊。”
“的确是利民之策,不过,”潘筠掀起眼皮问孙原贞:“此利也得受益之人心知肚明才好,孙大人是官,但不知‘民’怎么想,他们愿意为此付出什么?”
孙原贞和杨瓒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要向那些大商人索贿?
潘筠是这样的人吗?
俩人刚才还自认没看错人,这会儿就对自己看人本领产生了怀疑,信心摇摇欲坠。
孙原贞和杨瓒一时没吭声,他们身侧的幕僚心领神会,适时起身给潘筠倒茶,躬身笑道:“国师所言有理,不知国师觉得,那些‘民’付出多少才合适呢?”
潘筠知道他们误会了,但也不怪他们,只是横了他们一眼道:“我怎么知道?让你们大人自己算去,我只知道,自邓茂七叛案之后,陛下对佃农和流民的问题尤其关注,若他们肯出钱粮田地安顿流民,平息民怨,我想,陛下定会很高兴,到时候大笔一挥,便给浙江圈一个港口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