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才让杨川多买两份饭,毕竟民以食为天,尤其是苦日子过来的农村人,吃饱饭是刻在骨子里的执念。
果然,有了效果。
最后一句,再把他的老婆孩子搬出来,变成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便是攻心,绕过对方最坚硬的铠甲,直取心脏。
听到老婆孩子,苗铁军顿时红着眼,但忍住了没有落下泪来。
他咬牙说道:“东叔对我很好,他就是我的再生父母,要是没有东叔,我大概早就已经死了。”
周奕心里咯噔一下,他猜到苗东方对苗铁军不错了,但没想到是他口中的大恩。
心说要坏,苗铁军这是打算死扛了?
可下一秒,就听苗铁军说道:“但我知道东叔做的一些事情是不对的,东叔要我做,是信得过我,我不能不听他的,我不能当个忘恩负义的人。”
说着,他茫然地抬起头来,表情痛苦:“可我做了那样的事,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老婆和孩子啊。”
“我……我怕有一天,他们会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我……”说到最后,苗铁军的心理防线彻底不攻自破,泣不成声。
这不是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的,而是长久地内心矛盾煎熬和折磨导致的。
杨川很高兴,因为这就表示苗铁军肯交代了。
可一扭头,却发现周奕的脸色变得比之前更凝重了。
他心里咯噔一下,忙小声问道:“咋……咋啦?有什么不对吗?”
周奕欲言又止,但最后只是说道:“苗铁军,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都交代清楚吧。你的认罪态度,取决于你之后的量刑,是否能争取宽大处理,少判几年,早日和你的妻儿团聚,就看你自己了。”
周奕没有说出口的话,是他在怀疑,在此之前,还有其他人命。
因为史健和马伟昌,死了没几天。
正常的犯罪心理,这么短时间内,凶手只会处于紧张和不安的情绪中,还没有到内心煎熬和折磨的程度。
他能说出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老婆孩子,大概率这个情绪不是这两天产生的。
所以他才会面色凝重,因为很可能又要挖出了新的人命案了!
苗铁军哭着点头,开了口。
他说自己很小的时候,父亲就生病去世了,因此到现在,除了家里的一张遗像之外,他对父亲几乎是没有印象的。
他只记得,东叔对他很好,小时候经常给他买吃的买穿的。
在那个物资极度匮乏的年代,连吃一顿饱饭都不容易,东叔却对他这么好。
这让他感动不已,自打懂事开始,他就把自己东叔当成了除自己母亲外最亲的人。
他说东叔不仅给他买吃的穿的,还送他去读书上学。
西坪沟没有小学,读书只能去镇上,而且那个时候还没有义务教育,所以读书是要自己掏学费的。
他妈舍不得这个钱,因为农村人就指着地里刨食,卖点粮食换钱,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结果是东叔坚持,还给他出了学费,让他去读书。
东叔要他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将来挣大钱。
只可惜,他不是学习的料,压根就读不进书。
但他不想让东叔失望,并没有像苗壮那样直接辍学不读了,而是硬挺到了读完初中为止。
由于确实不是读书的料,也考不上高中或中专,于是只能回家。
但起码,他也算是脱掉了文盲这个帽子。
他说自己十一岁那年,得了急性阑尾炎,大半夜在家里疼得直打滚。
他妈吓坏了,跑去找东叔求救。
东叔连夜把他送去了镇上的卫生院,后来又紧急转院送到了县医院开刀,才算保住了他的一条命。
这也是为什么他说没有东叔自己早死了。
因为那天晚上,他疼得连自行车后座都没法坐,走几米就从后座上滚下来,走几米就滚下来。
最后是东叔背着他,大半夜伸手不见五指,跑了十几里路把他送到了镇卫生院。
他后来才听自己母亲说,那天晚上把他送到卫生院交给医生后,东叔整个人浑身都是汗,跟个水人一样,躺地上足足喘了半个小时的气才缓过来。
他得知后,还没出院就跪在东叔面前,邦邦邦地磕了三个头,发誓自己以后要给东叔养老送终。
初中毕业后,东叔给他在镇上找了个铁匠铺当学徒的活儿,因为他有膀子力气。
他说学徒那几年很苦,铁匠铺里整日都跟火炉一样,打铁时火星子崩到身上就是一个疤。
但他都挺过来了,因为这是东叔给他安排的工作,他不能对不起东叔。
这也是他和苗壮的区别,他是个很楞的人,不像苗壮那样性格软弱,没有原则。
他在提到苗东方的时候,态度是非常认真的,语气了充满了对东叔的感激。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最终才会走上一条不归路的。
后来,他的母亲病倒了,去医院查下来,说是肝上有问题。
医生表示,这个病不能太操劳,得好好养着。
于是为了照顾母亲,他跟东叔商量之后,他辞了铁匠铺的工作,回了家,开始肩负起家里的生活重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