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四五分钟,一阵脚步声匆匆忙忙地靠近,然后一道人影出现在了门口。
周奕扭头一看,一个脑门有点秃有点亮、戴眼镜的五十多岁男人出现在了门口,正是那天在市局见过的另一位校领导,周奕记得当时喊他陈院长,估计是哪个学院的院长。
“哎呀,梁支队,不好意思久等了久等了。”
跟刘校长一样,这位陈院长上来就是握着梁卫的手一通寒暄。
只是可能走得太急,他厚厚的镜片上蒙了一层雾气。
坐下之后,陈院长掏出一块镜布,摘下眼镜擦了擦。
重新戴起来后,才把目光投向了周奕,看看周奕,眼里有一丝疑惑。问梁卫:“怎么倪支队没来?”
“倪支队太辛苦了,为案子奔波操劳,身体有点不适,他让我跟两位说句抱歉。”
周奕在一旁忍着笑,他不知道梁卫只是在寒暄,还是故意阴阳倪建荣。
“哎呀,哪里的话,都是你们在为了案子操劳。”陈院长说着看了眼旁边的刘保国说,“我们才是该说抱歉的人,没帮上什么忙,惭愧啊。”
刘保国十指交叉,点了点头。
周奕心说,果然这对话里的含水量十足啊。
陈院长和眼高于顶的刘校长不同,又把目光挪回了周奕身上。“你就是周奕吧?”
周奕微微一惊:“陈院长您还认识我?”
陈院长笑道:“你不是跟倪支队一块儿上了电视台的节目嘛,倪支队还跟我夸过你来着。”
第一句周奕不惊讶,自己上过电视这事儿确实会让很多政治嗅觉敏感的人记住,普通老百姓不相干的人记住的反而倒不会多,毕竟一天到晚那么多电视那么多嘉宾呢,而且电视台不像后来的互联网,属于被动观看,无法自主浏览。
他惊讶的是后面那句,因为他知道以倪建荣的性格,怎么可能夸自己。
就冲他当初那句“吴永成的人”,就干不出向别人夸自己的行为。
这话明显是这位陈院长的客套恭维话,说明他这人是比较八面玲珑的,哪怕自己一个小角色他也给面子,和刘校长不一样。
但让周奕惊讶的是,这句话背后透露出一个信息,倪建荣和这位陈院长,甚至旁边的刘校长有交情。
再联想到彪哥吐槽过倪建荣饭局多,爱搞酒桌文化,以及那天在市局是倪建荣亲自送的这两位校领导。
周奕就懂了,看起来倪建荣不是胃不舒服,是找个理由躲着这事儿啊。
可能得罪人的事儿他不想干,所以索性就不来了。
面对对方的客套话,周奕无奈,刚想客气两句。
对方的下一句话让他一愣。
陈院长说:“要知道,这节目本来应该是我跟你上的才对。”
“嗯?”这句话不光周奕感到奇怪,一旁的刘保国和梁卫也很疑惑什么意思。
周奕突然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去市电视台的那天,也就是钱来来第一次被绑架那天。
本来是当天要录《问心》节目的,起因是自己在美食街救陆小霜被丁春梅给拍到,然后上了新闻,后面自己还得了个“城市英雄”的称号。
那天在电视台,宣传科科长钟琳告诉他,节目上有一个对谈环节,和他对谈的嘉宾有两位,一位是姓梁的宏城本地作家,在文坛颇有名望,不过临时有事儿来不了,后面电视台为了赞助就找了钱红星来。
也因此,才引出了钱来来案这一系列的事情。
另一位周奕想起来,说是宏大的一位教授,好像还是个什么社会学家,好像就姓是陈。
周奕恍然大悟惊讶道:“哦——您就是陈耕耘教授啊。”
陈耕耘和蔼可亲的笑着点了点头:“没错,当时电视台找我的时候,我其实一开始是拒绝的,毕竟是个治安事件,我觉得我一个学者去凑热闹不合适,毕竟一把年纪了。”
这时刘保国笑了笑说:“你老陈凑的热闹还少啊,哪儿都有你的影子。”
“我搞社会学的,不就得融入社会嘛,要不然学术不就成了空中楼阁了嘛。”
陈耕耘和刘保国打趣完,又对周奕说:“后来电视台跟我说,你救的那个人还是我们宏大的学生,我一听,那就不一样了,我这得去啊,得代表我们宏大好好向你和我们宏城的公安干警表示感谢啊。”
说着指了指刘保国说:“我还特意向我们刘校长请示了,他大手一挥说去,必须去。”
“结果。”陈耕耘无奈地一摊手说,“最后还是没录成,挺可惜的。”
刘保国说:“你是可惜没能上电视露脸吧。”
顿时几人都笑了起来,周奕也跟着陪了两句笑。
心说万幸那个节目没录成,当时要录成了,钱来来就死翘翘了,龙志强一伙儿也还在逍遥法外呢。
“有机会,有机会一定要再跟你这位小友好好畅谈一番。”陈耕耘笑着说。
“陈院长太客气了,那是我的荣幸。”
周奕刚说完这客套话,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虽然说有这么一点渊源吧,但这位陈院长的表现难免有些热情了。
而反观旁边的刘副校长,表情严肃,透着威圧感。
可明明两个人关系看起来是相当不错那种,性格反差至于这么大吗?
突然,周奕明白过来了!
好家伙,对面这两位是给我们安排了红脸白脸的戏码吗?
此时,梁卫也发现了问题,于是主动挑起了话题,表明来意。
他说今天来,是有些事情想了解。
然后拿出了董露的医保记录放在面前的茶几上说:“我们查到一个叫董露的女性,从医保记录显示来看,应该是你们宏大的学生,八九年入学的,医保使用记录显示,这个董露在平和路医院住院治疗过很长时间。但是我们在贵校的学生资料里,没找到这个人的相关资料。”
刘保国和陈耕耘听完,一个面无表情一个略带惊讶的互相对视了一眼。
陈耕耘拿起了茶几上的资料翻了几下喃喃道:“嘶……不会是因为档案保存不利,丢了吧?”
周奕冷笑着讥讽道:“学生档案这么重要的东西都能丢,那这个学工处留着干嘛,还不从上到下都开了,本职工作都做不好,吃干饭的?”
然后又笑着问陈耕耘:“陈院长,这学工处是你们学校哪位领导分管的?我觉得你们可以趁机向学校反映反映这人管理上的失职。”
陈耕耘尴尬地说:“我就是这么随口一说,也未必,也未必。”
旁边的刘保国脸色明显红温了。
周奕当然知道学工处是谁分管的,他就是故意这么说的。
梁卫斥责道:“周奕。”
周奕立刻假装畏惧的闭上了嘴。
梁卫顺着话头说道:“虽然周奕这话是难听了点,但道理却是对的,学生档案资料丢失是大事,尤其这还恰好跟我们的侦查方向有关,我觉得是不是向谢局长汇报下,顺便立个案调查一下,看这里面是不是存在工作人员侵占或玩忽职守的问题?”
刘保国摆摆手道:“梁支队,我觉得这个就没有必要了吧,关于资料的问题我们学校内部会调查的,就不浪费专案组宝贵的警力了。等到时候调查结果出来了,我们再请示领导,然后通过正规程序向你们披露。”
周奕心说,果然打得一手好太极,等你们查,黄菜都凉了。
周奕开口道:“梁支队,我觉得没这个必要,因为我已经查到一些线索了。”
“是嘛?”梁卫是假惊讶,但对面两人可是真惊讶。
周奕说:“宏大的二十七号楼,以前是研究生宿舍,我通过走访已经毕业多年的研究生得知,楼里的 ,这个被烧死的人刚好也叫董露。”
“咳咳……”刘保国咳嗽了两下,正要开口。
周奕却不给他机会,又说道:“我还听说,这件事可能不是意外失火,给我提供信息的人说,当年都传这是一起人为纵火案!”
梁卫说道:“人为纵火?不能够吧,当时没报警吗?”
“不知道啊,反正我是没查到相关报案记录。”说着周奕扭头问刘保国和陈耕耘,“两位领导知道这事儿吗?当时报警了吗?”
一旁的梁卫心说,这小子演技可以啊,一点都没有因为对方是两个德高望重的领导而心生怯意。
陈耕耘和刘保国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
刘保国没有回答,而是严肃的问道:“是谁告诉你这些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