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雯耐心地在他面前，像个优雅的哑剧演员，用手势做了一个「慢慢地、长长地、温柔地呼气」的动作。
林予安点了点头，排空面镜里的水，进行了第二次尝试。
这一次，他放松下来，精准地控制着呼气的力度和节奏，只用了一口绵长的气，便将面镜里的海水排得干干净净。
接下来是调节器寻回，无论是将二级头从嘴里拿出，看着自己的生命线飘走，再用手臂从后向前优雅地回扫找到它。
还是侧倾身体，让黄色的备用二级头顺着管路自然滑落到胸前。
林予安都能在瑞雯演示一遍之后，一次成功，动作标准得像是已经练习了无数遍的教学视频主角。
「好了，现在是今天最难，也是最核心的一项——中性浮力。」瑞雯在她的潜水写字板上写道，并画了一个悬浮在水中的小人。
这是所有潜水技巧的基石，也是区分新手和老手的最终标准。
瑞雯开始教他如何通过BCD左肩上的充排气阀，进行粗调。以及如何利用自己肺部的呼吸起伏，进行精细的微调。
「把你的肺，想像成一个微型的BCD。」她在写字板上写道，「深吸一口气，身体会像个气球一样微微上浮。」
「缓缓吐尽肺里的空气，身体会像块石头缓缓下沉。找到那个不多不少的临界点，你就能像一片羽毛悬浮在水中。」
这对林予安来说，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挑战。他那远超常人的身体控制力和感知力，在这一刻发挥得淋漓尽致。
仅仅几次尝试后，他就找到了感觉。
闭上眼睛，不再去思考BCD的操作，而是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的呼吸和身体在水中的细微沉浮上。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吸入半口气会让身体上浮多少厘米，吐出三分之一口气又会下沉多少。
五分钟后，当瑞雯再次看向他时，她看到了一幅让她永生难忘、甚至有些匪夷所思的画面。
林予安如同一个进入了水下禅定状态的僧侣，以一个完美的姿态，静静地悬浮在离海底大约半米的位置。
他盘腿而坐纹丝不动，仿佛时间在他身上已经静止。
只有他呼出的一串串银色气泡，如同倒放的珍珠项链，有节奏地、缓缓地上升，证明他还活着，还在呼吸。
瑞雯缓缓地游到他面前，难以置信地围着他转了一圈。
她伸出手，轻轻地推了一下他的肩膀，他的身体像个不倒翁一样晃了晃，但很快又在一次呼吸的调整中，恢复了那份绝对的静止。
林予安缓缓睁开眼，对着她露出了一个在面镜后的微笑，还调皮地对她比了个「OK」的手势。
瑞雯彻底服了，任何按部就班的教学，对这个男人来说，都是一种束缚和浪费。
她游上前，拉住了他的手，然后在写字板上写道：「恭喜你，怪物先生。你毕业了。」
她划掉了毕业了三个字，重新写道：「探险，现在开始！」
教学，在这一刻结束了。
瑞雯带领着林予安，像两条自由自在的热带鱼，开始了他们的水下芭蕾。
她带领他，以一种优雅而省力的方式，在水中滑翔。
他们穿过一片由鹿角珊瑚组成的小小的「森林」，惊起一群正在觅食的蓝色鹦嘴鱼。
又看到一只害羞的绿海龟，从海草床中探出头，好奇地看了他们一眼，又慢悠悠地划著名「翅膀」离开。
水下的世界是宁静的，没有任何语言，所有的交流都通过眼神和手势完成。
当瑞雯指向一处躲在海葵里的小丑鱼时，林予安会点头回应。
当林予安发现一只完美伪装成沙子的比目鱼时，瑞雯会惊讶地睁大眼睛，并对他竖起大拇指。
这种无声的、纯粹的交流，让两人之间的关系，在一种全新的维度上得到了升华。
没有了陆地上的身份、背景和复杂的过往，此刻他们只是两个共同探索着另一个蓝色星球的伙伴，平等而亲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