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骑兵,也只有核心骨干常驻军营,其余人都散在各地农庄。
只有战时才会全员集结。
要将两卫骑兵悉数召回操练,这动静可不是一般的大。
秦琼看出了他的疑惑,笑着解释。
「春耕已经结束,兵士们正好能安心操练。」
「陛下特意下了旨意,操练期间军饷按战时标准发放,还额外给每人每月两斗粟米。」
温禾不禁感慨。
李世民在治军上向来舍得投入,军饷从不克扣拖欠,逢年过节还有赏赐,这才是大唐军队战斗力强盛的根本。
一直到了李治时期,军饷便开始打折发放,到了武则天掌权时,更是变本加厉,操练时不仅没有军饷,连干粮都要兵士自备。
老子给你卖命,到头来却连饭都吃不饱,谁还肯用心?
军队自然战斗力一落千丈。
直到李隆基登基后整顿军务,才勉强恢复几分元气。
「怎幺,你不愿意?」
秦琼见他迟迟不表态,不禁疑惑。
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美差,既能执掌两卫骑兵操练,又能竖立威望。
对日后仕途的助力不可估量,温禾为何反而犹豫不决?
「翼国公,非是我不愿意,实在是底气不足啊。」
温禾苦着脸拱手,语气里满是无奈。
「下官今年刚满十二,虽有会州之战的战功,但具体怎幺回事您也知道。」
那一战,情商高的话来说,他领先李靖半个身位。
情商低的话就是,李靖带着他混战功去了。
温禾苦着脸,继续说道。
「我那算不得真刀真枪拼出来的功劳,之前在百骑的那些功绩,也都是查案缉凶的杂事,与沙场征战毫不相干。」
「军中人最是敬重战功,那些骑兵校尉、旅帅,个个都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我一个毛头小子,怕是镇不住他们啊。」
他这话倒是实情。
百骑之所以服他,一来是他一手组建的,二来是百骑的福利都他争取来的。
温禾带着他们立了几次功劳。
可左武卫、右武卫的骑兵不同,这些人大多是开国老兵。
跟着秦琼、程知节打过天下,眼高于顶,哪里会轻易服一个年轻后辈。
秦琼闻言却朗声笑了起来,上前轻轻的拍了拍温禾的肩膀。
「放心!老夫与义贞给你压阵,谁敢不服?」
「再说了,你的本事老夫看在眼里,不说别的,单单武德九年那一会军饷贪墨案,便有不少人记得你的恩!」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温禾再无推脱的理由,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既然翼国公信任,下官便尽力一试,若有差池,还望国公多多指点。」
秦琼见他应允,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刚要再说些什幺,忽然像是想起了什幺,挑眉问道。
「对了,听说段志玄那小子送了你一柄马槊?」
「啊,确有此事。」
怎幺段志玄送他马槊的事情,这幺快就传开了嘛?
李世民知道也就罢了,连秦琼都知道了。
等等!
温禾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秦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说道。
「陛下前日召老夫入宫议事,特意提了一句,说你虽挂着行军长史的职衔,却连马槊都耍不熟练,传出去丢左武卫的脸面。」
「他近日事务繁忙,便委托老夫亲自教你,明日去右武卫,再让程知节给你当当陪练。」
温禾听得嘴角抽搐,心里把李世民腹诽了千百遍。
他就知道,这件事情,一定是李世民搞出来了。
之前李世民让他每日入宫,教授李承干之余,和他操练马槊。
好在最近不知道出了什幺事情,李世民没时间搭理他。
他还以为这件事情就这幺过去了,没想到李世民竟然还留了一手。
「怎幺,不乐意?」
秦琼见他脸色古怪,故意逗他。
「老夫当年跟着陛下打天下,马槊术连尉迟敬德都要让某三分,多少人求着老夫教都没机会呢。」
「不敢不敢,能得国公指点,是下官的福气。」
温禾连忙拱手,心中不解。
秦琼最擅长的不是双锏吗?
这念头刚冒出来,温禾便忍不住问了出来。
「翼国公,传闻您当年马踏黄河两岸,锏打三州六府,连败十八路反王的大将,这话可是真的?」
秦琼闻言一愣,低头看着温禾满脸好奇的模样,先是愕然。
「这是何人给老夫编排的?老夫何时有过这般威名?」
他也是要脸了。
若是这番话被以前那些老家伙听了去。
还不笑话他吹嘘不要脸?!
「哦,是晚辈道听途说的。」
温禾连忙打圆场。
「听一个叫褚人获的书生说的,他写了本话本,里面把您写得神乎其神,不过晚辈觉得,他把您写弱了,您的本事可比书里厉害多了。」
他这话倒是真心,《隋唐演义》里把秦琼的武力值排得靠后。
却不知历史上的秦琼才是真正的猛将,连尉迟敬德都曾是他的手下败将。
「对了,当年您擒吴国公是真的吧?」温禾眨巴着眼睛。
秦琼捋着美髯,轻咳了两声,带着几分得意的说道。
「自然,敬德当年途经美良川,某与已故郧国公前后截击,敬德阵脚大乱想要冲阵,被某挑下了马。」
他说这段故事的时候,神采奕奕的。
其中是否有虚构的部分,温禾就不知道了。
但看尉迟恭对秦琼的态度,他被俘虏这件事情,八成是真的。
「对了,你刚才说的那个说话。」
眼中闪过一丝好奇,凑到温禾身边压低声音。
「是如何描述老夫的?正好今日得闲,一会到中军大帐,你给老夫好好说说。」
「啊,这……」
温禾顿时僵在原地,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
温禾不由得想拍一下自己的嘴。
明明这两年这嘴应该改了不少,怎幺的又口滑了。
他本想拒绝的,可惜秦琼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正所谓:繁华消歇似轻云,不朽还须建大勋。
壮略欲扶天日坠,雄心岂入弩骀群……」
「隋末演义?」
翌日,长安立政殿内,李世民正翻看着传来的消息。
「朕让他去操练骑兵,他倒好,跑去给秦琼讲起说话来了!」
李世民冷哼一声。
李世民可记得,当初温禾还在他面前提过。
不过他问起如何描写玄武门之时,那竖子当即就改口了。
哦,不对,当时温禾说的是隋唐演义。
所以他这是直接干脆剔除掉大唐的内容了?
「陛下息怒。」
站在一旁的高月连忙躬身行礼,小心翼翼地劝道。
「高阳县伯初到左武卫,与翼国公拉近关系,也好方便后续操练骑兵,想来并非有意懈怠公务。」
李世民脸色稍缓,随即沉声道。
「传朕口谕,让温禾即刻停止讲说,此书多为虚构杜撰,恐误导将士,不得外传!若他再敢懈怠,朕定不轻饶!」
「喏。」
高月连忙应下,捧着圣旨快步出宫,直奔右武卫而去。
此时的右武卫校场旁,温禾正被程知节缠得没办法。
一脸无奈地站在那里,秦琼则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端着茶碗笑得看热闹。
「嘉颖啊,你就再给某讲一段呗,就讲那杨林摆一字长蛇阵的事,秦二兄说当年根本没这阵,某倒要听听那书生是怎幺编的。」
程知节搓着手,满脸期待。
他昨日听温禾讲了一段秦琼「卖马当锏」的故事,笑得前仰后合。
今日一早便拉着温禾不肯放手。
「宿国公,真不能再讲了,要是被陛下知道了,我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温禾连连摆手,他昨日一时兴起讲了段故事,没想到程知节听上了瘾,今早特意在营门口堵他。
正拉扯间,高月的身影出现在营门口,高声道。
「陛下口谕,宣高阳县伯温禾接旨!」
温禾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妙,连忙整理官袍上前接旨。
当听到高月传达李世民的口谕后,他偷偷瞥了一眼程知节,见这位国公爷瞪圆了眼睛,满脸的不乐意,不由得暗自苦笑。
「陛下不让说啊?」
程知节等高月宣完旨,当即嚷嚷起来。
「宿国公,陛下是说,不得传出。」高月干笑着解释道。
程知节这个混不吝,不会要犯浑吧。
不过程知节倒是没有纠缠,而是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