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 合著秦琼还没有死心啊
许敬宗离开温府时,早已没了来时的焦灼狼狈。
他负着手走在青石板路上,秋日的阳光透过海棠树的枝叶洒在他身上,竟走出了几分闲庭信步的从容。
方才与温禾的一番谈话,如拨云见日般解开了他心中的郁结。
虽知孤臣之路艰险,可那份执掌核心权柄的诱惑,终究让他下定了决心。
温禾站在府门口,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眉头不自觉地蹙起。
「但愿你老兄,日后不会成为大唐版的毛骧吧。」
他在心里暗自叹息。
许敬宗的才干毋庸置疑,办事也足够勤勉,可他太渴望权势,也太容易在顺境中迷失本心。
这般心性,执掌百骑这柄帝王利刃,不知是福是祸。
摇了摇头,将这些纷乱的思绪暂且抛开,温禾正准备转身进府,不远处的巷口忽然传来马车轱辘滚动的声响。
一辆青布马车正朝着温府的方向驶来,速度不快,却透着几分急切。
温禾不由驻足打量,那马车的样式看着有些眼熟,转念一想,便记了起来。
这好像就是他家的马车吧。
记得李义府去河北道的时候,特意给他的。
「先生!」
果然,马车在距府门十几步外稳稳停下,车帘被人从里面掀开,一个瘦削的身影不等车夫搬来马凳,便敏捷地跳了下来。
少年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衫,裤脚还沾着泥土,脸上是被河北道的烈日晒出的麦色,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朝着温禾快步奔来。
「学生李义府,拜见先生!」
跑到温禾面前,李义府规规矩矩地躬身行礼,动作标准,语气里满是久别重逢的激动。
他这风尘仆仆的模样,活脱脱像个刚从田埂上回来的农户。
看着李义府这副模样,温禾不禁唏嘘。
温禾忍不住在心里打趣。
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未来的李猫说不定真能变成大唐的干吏,若是那样,自己这趟大唐之行也算是积了件功德。
「义府辛苦了。」
温禾上前一步,伸手将他扶了起来。
李义府被温禾扶起,擡头看着先生,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在河北道推广贞观稻时,既要应对世家的刁难,又要安抚不愿尝试新粮的农户,好几次都陷入困境,全靠着先生临走前的嘱咐才一一化解。
如今见到先生,所有的委屈和辛苦都化作了亲近,声音都带着几分哽咽。
「许久未见先生,义府甚是想念。方才进了长安,学生才知晓先生从百骑调离之事,先生受苦了!」
温禾闻言一愣,随即失笑。
受苦?
好像没有吧。
没了百骑那些繁杂的差事,他倒是清闲了不少。
如今在兵部挂着个闲职,每半个月还有一次休沐,上衙时多半是跟着李靖在值房里喝茶聊天,压根没什幺要紧公务缠身,日子过得别提多惬意了。
不过看着李义府真心关切的模样,他也不忍戳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无妨,都是为大唐做事,在哪任职都一样。」
「这一次你在河北道做得不错,」
温禾话锋一转,语气郑重了几分。
「贞观稻在冀州、沧州等地的推广率达到了七成,秋收时粮产比去年翻了近一倍,这些功绩陛下都看在眼里,日后定然会有嘉奖。」
「为师对你只有一个期望,无论日后官居何位,都要不负初心。」
他知道李义府心思活络,也有野心,这般叮嘱既是提点,也是警醒。
拍着李义府胳膊的手顿了顿,温禾才发现这孩子竟长高了不少,自己如今看他都要微微仰头了。
半年不见,当年的少年郎已然有了成年人的模样。
不过为啥他们的个子都长这幺快?
果然都是因为李世民啊,害得自己睡眠不足,才没长个子。
他在心中腹诽了几句,忽然想起一事,问道。
「我记得你当初拜我门下,是为了进国子监求学,今年你年满十五,正好到了入学的年纪,可还有这个意愿?」
他这话倒是真心,李义府虽有才干,却缺乏系统的学识薰陶,进国子监深造一番,对他日后的仕途大有裨益。
更重要的是,温禾担心一直让他做地方小吏,会磨掉他的锐气,或是让他因急于求成而走了歪路。
毕竟李猫的本性,他还是有些忌惮的。
李义府闻言先是一愣,显然没料到先生会突然提起此事。
但他几乎没有片刻犹豫,连忙躬身答道。
「先生说的哪里话!学生知晓,此次外放河北道,是先生对学生的历练。就像三位师弟,虽已出仕,却被外调到河套、雍州那些偏远之地任职,皆是先生的苦心啊!」
「学生如今只想多做实事,积累经验,若是在国子监中,只怕才是真正的荒废时光。」
温禾彻底愕然了。
他什幺时候有过这般「苦心」?
让孟周他们外放,那李世民的意思。
至于李义府,纯粹是因为河北道推广贞观稻需要得力人手。
可他竟然自行脑补出了一套历练说辞,还说得这般恳切。
不过转念一想,温禾便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脸上丝毫不显慌乱。
「对,还是义府通透!为师就是看中你这份沉稳识大体,才放心让你去河北道独当一面。」
说罢还赞许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心里暗自庆幸。
还好我反应快,不然可就露馅了。
「看你风尘仆仆的,定然是累坏了。」
温禾放缓了语气,指着府内说道。
「一会让阿冬给你备好热水,快去洗个澡,换身干净衣裳。」
「为师再让厨房炖了羊肉汤,给你暖暖身子,吃过饭早些休息,有什幺事咱们明日再谈。」
李义府心中一暖,先生虽看似淡然,却如此照顾自己。
果然,当初自己的拜师是正确的。
他再次朝着温禾深深一拜,恭敬地应道:「学生遵先生吩咐!」
「走吧。」
温禾笑着点头,转身在前引路,李义府紧随其后,刚走几步便开口道:「先生,学生在河北道时,摸清了各世家的动向,正想向您细细禀报。」
温禾脚步未停,示意他继续说。
「清河崔氏如今算是焦头烂额了。」
李义府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解气。
「他们当初仗着家世,坚决抵制贞观稻,还暗中散播谣言说新粮会耗损地力,甚至扣下咱们分发的农具。可秋收时,他们辖下庄田的粮产不足周边试种区的三成,佃户逃散了不少,如今正为补交租税的事闹得族内不宁。」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不过博陵崔氏和赵郡李氏倒是识时务,博陵崔氏的崔敦礼亲自带着佃户学种新粮,赵郡李氏的李玄道更是日日泡在田埂上,帮着咱们改良农具。」
「有他们带头,周边中小世家也不敢再牴触,贞观稻才能推广得这般顺利。」
温禾脚步微顿。
李义府口中的赵郡李氏,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后世的李崇德。
那个在李义府失势时火速将其从族谱除名,待其复起又慌忙补录的投机之徒。
如今李义府在自己门下,靠着推广贞观稻立下实功,不再是历史上那个急于攀附世家的寒微子弟,他还会执着于跻身赵郡李氏吗?
温禾正暗自思忖,身旁的李义府却悄悄擡眼打量着他,心中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河北道的局势有多错综复杂,他再清楚不过。
世家明争暗斗,佃户疑虑重重,稍有不慎便可能引发乱子。
可先生听完这些盘根错节的纷争,竟依旧面色平静,步履从容,仿佛只是在听一件寻常的农事。
这般年纪便有如此沉稳心性,比自家饱经宦海沉浮的阿耶还要胜过三分,难怪能深得陛下的信任与器重。
两人各怀心思地往里走,刚穿过月洞门踏入中院,一阵喧闹声便从书房方向汹涌而来。
「兵法才是安邦之本!你那什幺水车、曲辕犁,能挡得住突厥的铁骑吗?」
李泰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的执拗。
「你胡说八道,粮食够了才能养兵,农具改良了才能增产,科技方能强国!」
李佑的反驳紧随其后。
紧接着,又传来李愔的声音:「我的骑术比你强。」
随即不出意外的只听契苾何力吼道:「某在草原骑射从无败绩」
温禾脸色瞬间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