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你们就是猜破了头,也想不出来
“这范彪怎的越来越浮夸了?”
天然居二楼临窗的厢房內,温禾捧著一碗热气腾腾的羊汤,望著楼下街道上扯著嗓子吆喝的汉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还有那陈大海,他好歹也是百骑二队的校尉,这表演痕跡也太重了。”
不错,方才故意吵架吸引人群的,正是百骑的范彪与陈大海。
温禾原本只让他们安排人手在市井间散播移民消息,没成想这两人竟亲自上阵,还编了一套对台戏。
“小郎君事先也没说不让他们亲自来啊。”
一旁的张文啸忍著笑打圆场。
“不过话说回来,效果倒是比预期的好,楼下的人群,不少人都动了心。”
温禾闻言,低头喝了一口羊汤,温热的汤汁滑过喉咙,驱散了冬日的寒意,他轻笑一声。
“效果是有,但还不够,让兄弟们加把劲,傍晚之前,我要让整个长安城的东市、西市、坊市街巷,都传遍消息。”
说罢,他轻轻放下羊汤碗,碗底与桌面碰撞发出轻响,语气带著几分不容置疑的认真。
张文啸立刻拱手应道。
“诺!属下这就去安排,让兄弟们分批次去各个坊市散播消息,保证每个角落都能听到。”
张文啸转身离去后,温禾重新看向楼下。
人群已经开始朝著县衙方向涌动,脚步匆匆,脸上带著几分急切。
他知道,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要看县衙那边的配合,尤其是孟周和赵磊,这两个刚入仕的门生,能不能扛住压力,就看今日了。
与此同时,长安县县衙的公廨內,气氛却透著几分冰冷。
“哟,孟县令又来了?”
县丞王大人正低头批改文书,听到脚步声抬头一看,见是孟周,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语气带著几分阴阳怪气。
“今日还是如昨日一般,只有六人来登记,我说孟县令,你这移民差事要是再办不好,日后的前程,可就难咯。”
这话听著像是担忧,可字里行间的幸灾乐祸却藏都藏不住。
高阳县子的学生如何?
殿试得了陛下赏识又如何?
接了移民这么个烂摊子,最后大概率是要背锅的,说不定还会被流放。
孟周闻言,脸上挤出几分乾笑,对著王县丞躬身行了一礼,没接话。
他日后虽然是县令,可却是下县的下令。
而这位县丞乃是长安县的县丞,论起品级来,孟周还比他低了一级。
默默走向角落里属於自己的临时桌案。
他和赵磊如今还没正式上任,却已经尝遍了官场上的人情冷暖。
殿试结束后,吏部通知他们分別到长安县、万年县县衙协助处理移民事务。
刚来时,因为“温禾门生”的身份,从皂役到县令,见了他们无不笑脸相迎,嘘寒问暖,连端茶倒水都有人抢著来。
可隨著移民公告发出一个月,登记的人家却不到十几户,县衙里的人態度就渐渐变了,冷淡、疏远,甚至有人私下里冷嘲热讽。
“我看啊,这孟周和赵磊,就是高阳县子推出来挡箭的。”
“可不是嘛!陛下肯定是怕高阳县子办砸了移民的事,丟了面子,才让这两个新手来顶锅。”
“这移民的事,怎么看都成不了,谁会放著长安附近的日子不过,去朔方那苦寒地方?”
这些议论声,孟周不止一次听到过。
连他自己和赵磊都忍不住怀疑。
是不是先生真的要放弃他们了?
吴生早早的去雍州正式任职县丞了,而他们俩还在长安县县衙做著临时差事。
先生这段时间也没召见他们,连一句叮嘱都没有。
他们二人几次想去找温禾请教。
可后者都避而不见。
甚至於这段时间,连吃饭都没有叫他们。
昨日夜里,赵磊甚至在住处偷偷哭了,红著眼眶说。
“文延兄,我们是不是成了弃子?先生是不是觉得我们办不好事,不想管我们了?”
想到这里,孟周无奈地嘆了口气,拿著支踵坐下,伸手翻开桌案上的黄册。
上面只登记了十三个名字,稀疏的字跡在空白的纸页上显得格外刺眼。
他看著那些名字,眼眶忍不住泛红,却又用力眨了眨眼,把眼泪逼了回去,在心里默念。
『不会的,先生绝不会弃了我与子重,先生向来有谋划,或许他只是在等一个合適的时机。』
“文延啊,老夫劝你一句,莫要再纠结这移民的事了。”
王县丞放下手中的狼毫笔,摆出一副关心的模样,看向桌案后的孟周。
“依老夫看,你不如直接向吏部递辞呈,说不定陛下念及你殿试有功,还能给你安排个清閒小吏的差事,总比在这儿耗著,最后落个办事不力的罪名强。”
王县丞今年已近四十,寒窗苦读多年,熬得鬢角都添了白髮,也不过是个从七品上的县丞。
按大唐官制,他这年纪若再无突出政绩,这辈子顶多混个正七品下的散官荣休。
而孟周如此年轻,刚出仕就得陛下赏识,授下县县令之职,还拜在高阳县子门下、
这般境遇,让王县丞心里的嫉妒像野草般疯长。
如今见孟周困於移民差事,自然忍不住冷嘲热讽。
“世人都以为自己能攀上高枝,可有时候啊,这高枝上满是尖刺。”
王县丞端起案上的青瓷茶杯,轻轻吹著浮沫,语气里的尖酸藏都藏不住。
“你以为日后可藉此就能平步青云?殊不知这移民的事就是个烫手山芋,办不好,不仅你要栽跟头,说不定还会连累你的先生,到时候,可就成了笑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