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一看他这模样,便知这竖子准没憋着好主意,忍不住在心里暗叹。
每次温禾露出这神情,自己总要被“薅”点东西出来。
他没急着追问,只抱着胳膊,似笑非笑地看着温禾,等着他往下说。
果然,不等李世民开口,温禾便主动解释:“不过陛下您想啊,孙道长来长安的消息,用不了多久就会传遍京城,到时候那些权贵人家,谁家没个头疼脑热的?肯定会争先恐后地来请孙道长看病。”
“他们家财万贯,让孙道长这般神医出手,自然会心甘情愿捐些钱财,资助咱们的学堂,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进项,足够学堂长久运转了。”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目光直直看向李世民,语气带着几分理所当然的说道:“比如陛下您,孙道长刚为皇后调理好身体,解了您的心头之忧,您定然会赏赐孙道长吧?依臣看,一百万钱就很合适,既显陛下的心意,也能给其他权贵做个表率。”
李世民原本还带着笑意的脸,瞬间僵住,眼神里满是错愕。
这竖子,居然敢直接跟自己要钱!
他看着温禾那副“你总不能小气”的模样,又想起孙思邈确实帮了大忙,一口气堵在胸口,却又发作不得。
温禾察言观色,心里暗笑,嘴上却没停:“陛下您可别嫌多啊,这可是孙道长!能让他出手治病,一百万钱真不多,再说了,这钱最后也不是进臣的腰包,是用来办惠及百姓的学堂,您总不能舍不得吧?”
他故意拉长语调,带着几分调侃。
不会吧不会吧。
你可是坐拥天下的皇帝陛下啊。
这点钱你不会都舍不得出吧。
“自然!自然不会舍不得!”
李世民狠狠剜了温禾一眼,随即又没好气地笑了起来,手指点了点温禾。
“你这竖子,真是把朕的心思摸得透透的!不就是一百万钱吗?朕赏!”
温禾眼睛一亮,连忙趁热打铁,眉头轻轻一挑:“那太子殿下那边……”
李世民立刻打断他:“他是你学生,你自己跟他说去!”
“可皇后是他母亲啊。”温禾一脸无辜的说道。
“孙道长为他母亲调理身体,他这个做儿子的,总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吧?”
李世民看着温禾那副“得寸进尺”的模样,只觉得牙痒痒,却又没法反驳。
这话确实在理。
他深吸一口气,咬着牙道:“再加一百万钱!从内帑里出!”
说完,还心疼地揉了揉胸口。
内帑的钱可是他自己能自由支配的,他还想存着日后修缮一下宫殿。
没想到就这么被温禾薅走两百万,怎能不肉疼?
他现在算是彻底明白,温禾这哪里是跟他商量,分明是早就算好了,一步步让他出血!
“另外陛下啊……”
温禾还想再说些什么。
“朕没钱了!”李世民不等他说完,突然提高声音怒喝一声。
“两百万钱已经是极限,再多一分都没有!”
一旁的孙思邈听得目瞪口呆,手里的药箱都差点没拿稳。
这还是他印象中威严沉稳的大唐天子吗?
居然会因为钱跟臣子耍赖?
他尴尬地站在原地,既不敢劝,也不敢多言,只好偷偷扭过头,假装看宫道旁的柳树,一副“我什么都没听见”的模样。
温禾被李世民这突如其来的怒喝逗得差点笑出声,心里却暗自嘀咕:小气!
之前倭国送来那么多白银,还有抄没郑氏、卢氏那些贪官的资产,怎么可能没钱?
分明是抠门!
他强忍着笑意,清了清嗓子,语气放缓:“咳咳,陛下您别激动,微臣这次不要钱。”
李世民狐疑地看着他:“那你想要什么?”
他才不信温禾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臣就是想让您为学堂写一副匾额,题上‘惠民医堂’四个字,也好让百姓知道陛下对学堂的看重。”
温禾说着,话锋又转。
“另外啊,臣斗胆请太子殿下出任学堂的祭酒,您看如何?”
医者学堂日后定会成为掌控京城权贵健康、甚至影响全国医道的重要之地,若真让温禾独自掌控,即便现在他信任温禾,日后也难免会寝食难安。
温禾主动提出让李承乾当祭酒,看似是放权,实则是在为自己寻后路,避免日后被猜忌。
可他这话一出,李世民的眼神瞬间沉了下来。
他哪里看不出温禾的心思。
李世民脸上渐渐露出几分不悦,心里暗骂:‘这竖子,倒是把退路铺得明明白白!’
他沉默片刻,忽然开口,语气带着几分不容置疑:“高明年纪尚小,性子还不够沉稳,担不起祭酒之职。这祭酒的位置,朕亲自来当!”
温禾彻底愣住了,眼睛瞪得溜圆。
皇帝当学堂祭酒?
这也太颠覆了吧!
简直是倒反天罡啊!
“这……这不太合适吧?”
温禾试探着问道。
“陛下日理万机,哪有时间管学堂的事?”
“朕说合适就合适!”
李世民斩钉截铁地说,眼神里带着几分深意。
“日后学堂的所有费用,都由朝廷承担,不用你再费心筹资,你呢,就安心协助孙道长教学,别再琢磨这些‘歪心思’了。”
温禾这才反应过来。
李世民这是看穿了他的小心思,干脆直接将学堂纳入朝廷管控。
说白了,就是。
你温禾不是怕朕忌惮你吗?那朕就不让你沾学堂的核心权力,让你彻底放心。
他看着李世民带着几分得意的神色,无奈地笑了笑。
不过这倒是和他的目的差不多。
无论是李承乾还是李世民,他们二人谁来当这个祭酒也是一样的。
李世民来当这个祭酒更好,他现在连钱财都省了。
随即温禾和孙思邈便告退了。
温禾与孙思邈一同走出玄武门,宫外齐三早已备好马车,在此等候。
待两人先后上车,车夫轻扬马鞭,车轮缓缓滚动,驶向高阳府方向。
车厢内铺着柔软的锦垫,窗外的喧嚣被隔绝在外,只剩下车轮碾过青石板的轻响。
孙思邈端坐在锦垫上,看着对面的温禾,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语气里带着几分打趣:“小郎君今日这般做法,可算是违背了之前与贫道的约定吗?”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温禾,显然是想起了当初温禾请他来长安时的承诺。
那时温禾说的是自己开设学堂,让他做山长。
可如今,学堂却成了由陛下牵头,这便等于学堂属于朝廷,而废私人的了。
温禾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闻言也不辩解,只是失笑:“孙道长,话虽如此,可您看,不管过程如何,结果都是一样的,咱们终究是要办一所医学学堂,教穷苦子弟学医,为百姓治病,而且有陛下背书,咱们这学堂日后也能避开不少不必要的麻烦。”
孙思邈却缓缓摇了摇头,眼神里多了几分审慎:“贫道看不尽然吧。陛下重视学堂,固然能挡掉一些麻烦,可也会让学堂多了一层朝堂色彩。”
他行医多年,见多了官场的复杂。
“到时候,说不定会有不少人把这学堂当成晋升的渠道,想方设法送子弟进来,哪怕不是真心学医,也想借着陛下看重的学堂的名头谋个前程,若是那样,可就与咱们最初教人学医、为百姓治病的想法背道而驰了。”
温禾心中一凛。